这是个高挑瘦削的年轻人,面如冠玉,文质彬彬。
偏生拿起刀时,周身透出锐不可当的凛冽之意,叫人不敢忽视。
思忖片刻,崔言明笑着对他说:“取‘斩’字如何?愿你心怀善念,斩尽天下奸邪。”
聂斩的名字就这样定下来,与另外三个孩子生活在崔言明的宅邸里。
崔叔早出晚归,偶尔浑身是血,由谢允之为他疗伤。
莫含青告诉他,崔叔正是名震江南、屡除奸邪的斩心刀。
除此之外,他亦是清风峻节、官清法正的越州刺史,在越州家喻户晓,颇得百姓尊崇。
与崔宅的孩子们日渐熟络,聂斩方知,他们也是崔言明收养的孤儿。
谢允之是同他一样的流浪儿,性情沉稳踏实,对刀法情有独钟。
崔言明为他特意撰写一本刀谱,谢允之看了一遍又一遍,每天练至深夜,大汗淋漓。
莫含青的爹娘在洪灾中双双去世,腼腆温静,喜爱念书。
秦酒酒的家被山匪所劫,亲眼目睹血流成河的惨状,因而不喜与人交际。
因是最后来到崔宅的缘故,聂斩成了被所有人照顾的弟弟。
“所有人”里,包括比他更小的莫含青。
晨间一同去学堂念书,傍晚静坐院中,看天边翻涌的火烧云。
夜里最为惬意,崔言明备些瓜果点心,五人围坐桌前,说故事、看月亮,偶尔抽背当日学的文章。
聂斩口齿笨拙,背得支支吾吾,满脸通红。
崔言明伸手摸他的头:“无妨,你年纪尚小,不碍事。”
抽背后闲来无事,崔言明噙笑问他们:“长大后,想做什么?”
谢允之毫不犹豫:“当大侠!”
莫含青语调轻柔:“做个教书先生。”
秦酒酒低声:“成为像崔叔一样的好官。”
聂斩凭本能应答:“除邪。”
崔言明朝他们浅笑。
“无论如何,切莫忘记。”
他道:“宁以义死,不苟幸生。你们都是好孩子,要永行正道之上。”
那夜杨柳风柔,淡月如雪,哪怕多年后回想起来,也觉得像一场梦。
美梦总归要醒。
不久后,在池塘里,他们发现崔言明的尸体。
当日的所见所感化作碎影,模模糊糊,聂斩想不清晰,也不愿回忆。
只记得熙熙攘攘的人,此起彼伏的哭声,以及一张青白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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