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天子大权旁落,王畿果然困不住雄心壮志的赵侯,这一次只是几城,西旗马若能引入,则燕国危矣。
下一步大概便是剑指独山国,若是一气儿将独山国领土都收入了赵国,那大息便再没有能压制赵侯之人了。
熙宁跟在身后瞧着他宽阔的背影。
从前有西伯国来的相士给赵侯看相,说他,“天下之主,匹于帝宫”,如今他北上征伐,一路未尝败绩,果真不同凡响。
若是旁人得了她这样的幸运,被赵侯亲自挑中,不知该多荣幸。还带到身边做个小吏,自赵地一路北伐,日后说不得便是从龙之功。只降到她身上是大祸临头,如今不但气他是个有眼无珠的,更恨他前日在自己帐下做下的糊涂事,他只管在自己身上一通发泄,全不顾被人的死活。
她若真生为男子便好了,建功立业,衣锦还乡,大大方方同赵侯称兄道弟,不必对于男子的亲近太过慌乱,叫她苦痛不已。
这马场建在半山腰上,对外的名头是燕地一富户的产业,外传时说经营得也是本地马的生意,每月十五会送马匹到中谷屯售卖。
只见远远便有人相迎。
看长相这人却不是西旗蛮子的样子,三十多岁的模样,瘸了一条腿,行动上虽不利索,可那身板看起来却很是健壮,两鬓蓄着老长的胡子,同长眉连在一起,几乎瞧不出五官来。
“几位兄弟到得准时,外头风大,咱们到里边叙话吧。”
生意人笑起来惯是喜气盈门,熙宁瞧他是个和善人,且到她身边专门点了点头,没由来便没了这几日外出紧绷的谨慎感。
几人先被迎进了屋,那人开门见山,“几位是有熟人推荐,咱们也不说两家之话。西旗马,是有……”
赵侯抚了抚身上衣袖,落座在马场主的旁边,赞一句,“场主豪爽。”
他摆手说不是,“咱们不过是个二把手,本来是专门替人采买马匹牲畜的,是原场主看我嘴皮子利索,招来看场子的,您别见怪,若要买马同我说是一样的。”
万三早已摸清了底,正是挑准了这里背后的主家是西旗人才来的。
只是西旗人同大息人长相不同,他们有更为深邃的五官。两地一直未能通商,这个时候叫西旗人到燕国做生意,怕是要被当做是细作抓起来。
“一匹,两匹都好说”,场主比了两根手指,他调侃着,“就是偷也能偷来。”
他在一旁笑得见牙不见眼。
赵侯冷着脸摇头,又用手去拨那茶盖,却不见他喝上一口,“一百,我要一百匹。”
场主像是听了什么难得的笑话,“莫说是没有,就是有我也不敢出手这么一大批,这若是被人捉住要掉脑袋的。”
“场主都敢同燕军做西旗马交易,竟然也会怕掉脑袋?”
场主被他这话吓到,茶水呛在喉咙里,咳嗽半天才缓过来,“您可不能信口开河,咱们大息人哪里瞧得上西旗那群蛮子,王畿才发了制书,不允西旗人通关呢。”
“那是王畿的政策,真落到北地,几个燕人会老实遵从。再说今日询价而已,不必大惊小怪。”
那场主十分老实,只管摇头说不可,“从前做这西旗马生意是燕君治下不严,如今被赵人攻打的这副德行,燕君还要依仗王畿支持,对制令莫敢不从的。咱们可是燕人,燕君之言便是圣令。”
邵环听了直皱眉头,难不成还是他们打错了,倒是把燕人的胆子都打没了。
只是人家马场主死活就是不卖,这可如何是好。桑仕秾一贯是个面冷的,那表情同寻常并无分别,邵环同熙宁倒是率先有些沉不住气了。
两人互看一眼,心中感叹今日恐怕要白来一趟。
二人看向不慌不忙的犹在转动茶盅的赵侯,仿佛并未将方才马场主的话放在心上。
却见万三适时自袖中摸出一摞金饼,不动声色的放在案几之上。
“一换一,如何?”
场主正襟危坐,端着茶盅抿了一口,正要将茶盏搁下,忽而盯着这金饼看了一瞬。这下似乎破了防,立马开始犹疑要不要伸手,忽然又咽了咽口水,抿起嘴角摇了摇头。
熙宁瞪大了眼睛,方才还当他果真忠肝义胆效忠燕君,原是真的在同赵侯杀价。
是她无知了,若不是赵侯坐镇不容他们几个多言,情急之下恐怕熙宁与邵环真的会说出:您出个价,多少钱我们都愿意出,这种自己坑自己的冤大头混账话来。
那马场主重新坐好,心道:果然是个有家底的,不枉自己同他多费一番口舌。
“您是做大买卖的人,可您这钱烫手……”
马场主敲了下自己手背,“咱们不敢拿。”
他悄悄竖起两根指头,在赵侯眼前晃了晃,这意思显而易见,是要他们再加价。
市面上的西旗马难流通,其实真正大批量需要的,除了商队就是军队,如今燕军大败,西旗人缺了一大客源,西旗马价格已不如从前那般昂贵,一个金饼换一匹马是极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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