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刹那,厅中紧绷的气氛散去了大半。所有人面面相觑,面上都露出了点轻松的神色来,仿佛魏王世子已经不再足以构成威胁。
“多谢郡主。”太子洗马起身长长一揖,“殿下的安危,劳烦郡主了!”
“那是自然。”明湘低头回以一礼。
她抬首望向上首的太孙,眼底是柔和的笑意。
——“太孙殿下。”魏王世子桓明忻长身而起,手中捧着一把做工精妙的酒壶。
“江南名酒醉春风,这是我费了好大的力气,千里迢迢运入京城的,不知太孙殿下肯不肯受我敬的这杯酒。”
“世子与太孙殿下是至亲堂兄弟,此话说来岂不见外?”陪客席上有人插口。
这一句话堵死了桓悦拒绝的所有途径,桓悦若不受这杯酒,魏王一党必然以此大做文章,宣扬太孙不睦兄弟手足。这是极其严重的指控,正因为此,桓悦绝不能落人口实。
明湘侧首望去,微微眯起了眼。
她没有喝过醉春风,然而她熟悉桓明忻手中的那把酒壶。
如果明湘没有看错,那是一把九曲鸳鸯壶。
九曲鸳鸯壶相传由楚怀王宠姬郑袖所制,鸳鸯壶一分为二,其中盛装两种不同酒水,只要暗中控制机关,便能神不知鬼不觉调换倒出来的酒水。
明湘记得魏王世子前几年很爱收藏些奇异物品,曾经弄到手一把鸳鸯壶,为此还曾经将他的收藏拿出来展示。此刻她看得清楚分明,那把酒壶正是魏王世子搜罗到的鸳鸯壶。
桓悦微笑了起来。
他年纪尚小,然而举手投足自有一种从容不迫的风范。
“当然。”桓悦一字一句道,“明悦与堂兄乃至亲手足,岂有不受之理?”
魏王世子持壶而来,来到最上首的桓悦面前。扬袖斟酒,碧色的酒水在空中划过一道柔和的弧度,倾泻入杯中。
江南名酒醉春风,色泽不与凡酒等同。
那是一种极其纯正的碧色。
桓悦低首,神情从容地去端杯盏。
——他端了个空。
旁席之上,明湘端起了那盏本应出现在桓悦手中的酒,笑吟吟道:“同为手足,明忻堂兄是否有些厚此薄彼,凭什么醉春风先斟给阿悦,却问也不问我。”
湘平郡主留给所有人的印象,从来都是声音不疾不徐、不高不低,此刻也是如此。
魏王世子一怔,旋即朗声笑道:“第一杯酒先斟给太孙,湘平你且等等。”
“这可奇了。”明湘眼梢扬起一个优美而凌厉的弧度,语气却极其柔和,“明忻堂兄口口声声至亲兄弟,却又拘泥于身份之别,看来真正处处在意身份之别的不是阿悦,而是明忻堂兄啊!”
这句话说的可就太意味深长了。流传出去说魏王世子处处在意与皇太孙之间的身份差别,说的好听点是魏王世子谨守本分,说的难听就是他心怀怨望。
魏王世子不是傻子,瞬间便听出了话中玄机,他就是再长出十个胆子也不敢接这句话,立刻道:“明悦是个少年,喝盏酒也无妨,我便放心大胆先斟给他,湘平你是个女儿家,又是皇祖父的心尖儿,怎好让你在宫外饮酒,倒是你多心了。”
“女儿家不能饮酒吗?”明湘似笑非笑。
她手腕一转,广袖扬起而复又垂落。魏王世子甚至没来得及看清她的动作,碧色酒水已经被她一饮而尽。
明湘举起酒杯,语调上扬,轻轻地嗯了一声:“果然好酒,多谢明忻堂兄款待。”
她擎着那只玄色瓷盏,广袖垂落,露出一小截白如冰雪的肌肤来,似笑非笑地斜睨着魏王世子,语气仿佛是一种真诚的赞叹:“醉春风名不虚传,湘平领教了。”
越过魏王世子略显僵硬的笑脸,上首桓悦八风不动的笑容首次露出了一丝破绽,望向明湘的目光中隐隐夹杂着担忧。
“皇姐为什么要替我接那杯酒?”
明湘侧首:“魏王世子来者不善,那杯酒让你喝我不放心。”
桓悦大为恼怒:“难道那种来历不明的东西,你自己喝就放心了吗?”
明湘扬眉道:“我不信魏王世子敢在过了皇祖父明路的宴会上公然下毒,还下在自己亲手斟出的酒杯里。”
桓悦匪夷所思道:“皇姐你不觉得自己的话前后矛盾么?”
醉意昏沉涌来,明湘隐隐觉得头有些沉,她一手支颐,慢慢道:“你既然不信任魏王世子,为什么他敬酒时,你自己不闪不避呢?”
“……”桓悦一时语噎。
“你看,你也知道魏王世子不会大胆到公然下毒,那把鸳鸯壶只是他拿出来的一个幌子,一个试图让你表露出提防之心的幌子。”明湘撑着头,缓缓道,“你知道,我也知道,那为什么我喝了之后你要生气呢?”
她笑了笑:“我替你喝那杯酒的缘故,和你生气的原因一样。”
——不过是关心则乱,不愿让对方冒半点风险罢了。
困意和醉意夹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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