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对面层叠的山峦,容清棠只以为是因为那处很清净,望出去的景色也极佳。
可容清棠这才意识到,这些或许都是因为她。
自重新相识以来,卫时舟的话里从不曾有过漏洞。
有关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起战事的推断,若不是因为卫时舟过于自信,便应是——
“你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不会发生什么。”
“所以我在云山寺暂住的第一日,你便也出现在了那里。”
容清棠想通了许多事情。
前世在容清棠跌落山阶之前,她不曾与卫时舟碰过面。
为何这一世她刚离开安王府,便先后在长街和云山寺中看见了卫时舟?
并非是她巧合地遇上了他微服出巡,而是卫时舟有意为之。
今生她和卫时舟之间的关系之所以会与前世不同,不仅因为她变了,还因为卫时舟也和前世的他做出了不同的选择。
之前容清棠半真半假地提起前世之说时,卫时舟不仅并未反对,还隐约顺着她的话说。
应该早在她同卫时舟提起想修那座山间小楼时,他便猜到了容清棠曾亲眼看见过自己前世的坟茔,还很喜欢他为自己选的地方。
从记忆深处瞥见了什么,容清棠的呼吸都停了几瞬,声音微颤:“那日在大雨里呼唤我名字的,是你,对不对?”
那时她坠落在被雨水淋湿打乱的春景里,浑身都痛极了,意识不受控地一点点消散,眼睛也已经无力睁开。
却仍然模糊地听见有一道很陌生的声音,声嘶力竭地喊出了她的名字。
那道声音里的痛苦越过瓢泼大雨来到了容清棠身边,是她对那日最后的记忆。
思及自己在那场大雨里亲眼目睹的一切,卫时舟的怀抱无法抑制地有些颤抖。
“是我。”
他的声音像是被粗糙的石块碾过磨过,沙哑到了极致。
那日若他能到得再早一些,或者甫一得知容清棠即将与谢闻锦和离的消息便赶去她身边,那场大雨便无法将她带走。
可他迟了。
感觉到卫时舟的颤抖,容清棠连忙轻轻从他怀里挣脱,抬眸去看他的脸。
却发现卫时舟面色惨白,眉间紧蹙,额上也满是细密的冷汗。
意识到卫时舟此时的状态有些熟悉,她忽而道:“每逢下雨时你便会难受,也是因为那场大雨吗?”
卫时舟没有说话,只更加用力地将容清棠摁进自己怀里。
容清棠的眼圈倏地红了,眼睛发酸,喉间也又紧又涩,让她说不出一个字来。
原来那场如倾如注的大雨,不止淋湿了她一人。
她的生命骤然停在了那场残忍的春雨里,而后的每一场雨,便都打在卫时舟的心上,自他的骨血里渗出密密麻麻的疼痛。
无论是宫里的太医还是其他名医都无法帮卫时舟摆脱这种痛苦。
因为他们都不能将她带回来。
容清棠心尖上最柔软而脆弱的地方像是被人狠狠戳烂了,搅碎了。
原来不只是下雨时,仅仅回忆起那日的场景,卫时舟也会如此难受。
她不该问起那场大雨的。
“最近不是已经好很多了吗?怎么忽然又这么严重了?”
容清棠用自己的丝帕仔细帮卫时舟拭去额上的汗,有些哽咽地问道。
卫时舟强撑着摇了摇头,宽慰她道:“别担心,很快就会过去的。”
容清棠嘴唇紧抿,无法真的不担心。
成婚后的这几个月以来,无论是卫时舟在雨前赶回坤宁宫,还是容清棠去紫宸殿找他,每次下雨时容清棠都会陪在他身边。
是以她能发现卫时舟的情况在慢慢转好,每次疼的时间都在缩短,他的反应也逐渐没有之前在云山寺时的那回那么严重了。
可这会儿卫时舟像是又回到了他们还未成婚,还在云山寺暂住时一样,显而易见地痛得十分厉害。
容清棠只得匆忙地拿出了师父专门为卫时舟调制的安神药丸。
这药虽然不能彻底解决问题,但能让他沉沉地睡过去,不用清醒着生生捱着。
“还和之前一样,”容清棠扶着卫时舟往床榻边走去,强忍着哭腔说,“你先把药吃了,借着药力睡一会儿,醒来时应该会好很多。”
卫时舟一直垂着眼看容清棠,他忍着疼,小心翼翼地问:“你也还和之前一样,陪在我身边吗?”
容清棠莫名想到了栖霞山那只很黏人的雪豹。
她轻轻点了点头。
卫时舟这才服下药,抱着容清棠在床榻上躺下。
药力上来得很快,卫时舟随即便陷入了沉睡。
但和以往服下药后的情况不同,卫时舟仍然很不安,紧紧蹙着眉,含糊地呢喃着容清棠的名字。
容清棠一直陪在卫时舟身边,虽然知道他此时意识不清,却还是一声一声地耐心回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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