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地方豪族构成中级幕僚,而中原旧族则代表着朝廷以及中原世家们的利益,给予北镇以脆弱的支持。
庞大的架构需要极大的威望,元丕以皇族长者的身份,凭借着早年的开国军功,在萧条的六镇镇守了几十年。然而在他之后,由于皇权衰微,朝廷已经很难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这看似是六镇的问题,事实上亦是世家要面对的问题。
陆昭在临行前已经能够隐隐感受到谢云传达出的一些意思——利用这股力量的同时,一定要在最短时间消化掉他们。这其中不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担忧,亦是阶层利益的殊死之斗。
细雪飘坠,在马蹄下碾作银膏,北风吹起的尘埃化作漫天的冰雾,令狐裘更重。此时若令名士临风,自有一番慷慨歌咏,而陆昭只在漫天雪色下看到心底那簇鲜红的火苗,它因欲望幽幽而然,将所有的浪漫遐思悉数燃成灰烬。她明白她终做不了风流雅士,即便她表面功夫已臻化境,但那颗任事进取的心与刻进骨子里的世故告诉她,即便骗得过别人也终究骗不过自己。
一行人停在山寨最外边的拒马前,督军前去通报,然而等了近半个时辰,对方依旧不肯放行。
“呵,阎王易过,小鬼难缠。”陆归冷笑道。
陆昭闻言也是深以为然,以元丕尊位,对于自己这一方是否召见,并不需要摆出这样的姿态。觉得可谈放行就是,若觉不妥自会当即拒之门外,而不会矫揉摆弄,反失了气度。如今境况,必是下属部众恶意为之。而且由此也可看出元丕对于这些部众的掌控并不牢固,至于原因,想必年龄、大势俱有。
此时陆归身后不少亲随已经颇为愤慨,其中一名壮勇已下马抽出佩刀,直接在拒马外用以照明的铜火盆上磨起刀来,霍霍之声大有警告意味。
果然片刻后从营寨内行出一名军士,语气颇为有礼道:“末将薪曹赵源恭迎车骑将军、女侍中、女尚书入营。”
先前陆归面色尚算平和,然而在听到对方报上官职后,当即拉下脸来。军中曹部众多,譬如大将军府,便近有三十二曹,每曹曹首职位薪俸虽然相同,但职位却有高低贵贱。譬如吏曹,乃是掌军中人事备选,自然是亲信中的亲信。而薪曹则是负责掌管柴火草料等物资的官员,虽说不一定是诸曹最末,但地位只怕还不如一个给北海公做饭的厨子。
且不说自己一行人有三位两千石,光是车骑将军开府的名头也不应当被这般对待,其中的侮辱之意已经不言而喻。只见对方面色仍是从容,甚至走近陆归的身畔,道:“请车骑将军下马解剑,随我入营。”
陆昭闻言眉头一皱,却见营前兵众连拒马寨门都不曾移动半分,只在寨门一角开了一个小门,显然是要让一行人除去武器,连随从都不能入内,只身去见元丕。
陆昭冷笑一声,调转马头,而后对陆归道:“听闻门下老犬多作吠声,乃是厌客,既如此我等回安定便是。”
然而话音未落,那赵源忽然牵住了陆昭的缰绳,死死拽住马匹,厉声问道:“女侍中似不从北镇军法,想来必是汉贼。”
陆昭冷冷望向赵源,此时他身后的部众也纷纷拔出佩刀,一副要大动干戈架势。陆昭知道,一个薪曹竟敢如此放肆,背后也必然有人撑腰。她明白来此处必然不会迎来笑脸,但是对于对方的杀气腾腾也不打算无视。
百辟刀翁然出鞘,手起刀落之间,赵源已然应声倒地。
老朽
“北镇有军法, 秦州军亦有军法。犯主将者斩!”
陆归说完便命众将拔刀起槊。恶意的侮辱与挑衅无法用仁爱解决,使用强势的反击却可以让对方意识到得罪你的成本极高。
汩汩血腥如藤木匍匐蔓延在雪地上,此时以赵源为首的兵将们也都纷纷亮刀出列, 大有一决死战的架势。然而陆昭亦发现一名小卒缩身一溜,事不关己地回到了营寨的箭楼上。
陆归麾下的秦州军强悍不输六镇, 而对方亦未料到陆归等人竟这般硬气, 不仅没有俯首入彀,反而奋起反击。几轮冲杀下来,陆归所带精锐并无一人伤亡, 就连在一旁的嵇氏也被保护得很好。
终于,对方在愤懑浇头后, 也有一二清醒者。毕竟陆家功勋爵位俱在,且镇中尚有沃野镇主的嫡系血亲, 下手时也有了顾及。只是陆归与陆昭并不打算善罢甘休,毕竟对方犯将在先, 且事情闹大,反倒可以让深在营中的元丕知道。
若己方真应那赵源所言, 丢盔弃甲, 只身前往营寨,等待自己的将是毫无底线的羞辱,甚至连性命都将被玩弄于股掌之中。如果真到了那样的局面, 即便是这些军将有错在先,元丕身为外镇人也不会出面苛责,反倒会安抚嘉许, 赞赏这些人为鲜卑旧勋与北镇的失意之人向世家出了一口恶气。一旦真的陷入这种局面, 六镇只会看轻秦州军,团结一力, 泄愤打压,而非各动心思,争取合作。
嵇氏尚车在内,见此情景已经气得双唇发抖。她的名号并非没有报上去,然而这些将士竟仍无礼羞辱。这件事往小了说是家丑,若放大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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