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月沉人静，秦攸从头细禀完，案前贵人良久不言。
&esp;&esp;他也不敢抬头，口缝里漏出些许白雾，默看着脚底下接连滚过来的纸团，唯有额前不断外渗的汗映衬心思。
&esp;&esp;元琅又临完一遍经文，满意地拿起来左右对看，心觉这回是总算有九成像了。
&esp;&esp;“这些你之前都已说过，没有别的了？”
&esp;&esp;“没了。”秦攸细思片刻，补充道，“但裴少卿许多事都只带卢湛随行，尤其是在沌阳与柴桑的各中细节，属下等不得而知。”
&esp;&esp;“那去叫卢湛来。”
&esp;&esp;月色被屏风切开，细如银针指着纸上未干的墨色。
&esp;&esp;四下无人，元琅凝看半晌，眼底寒意渐生。
&esp;&esp;众生所以不得真道者，为有妄心。
&esp;&esp;妄心二字，始终临得不像。
&esp;&esp;北境捷报频频，益州却接连大败，战报抵京，一众朝臣在大殿吵了近两个时辰才草草结束。
&esp;&esp;随行太子卫率中，唯卢湛困得眼皮都睁不开，秦攸看在眼里，回了东宫后，单独将他拎到一旁。
&esp;&esp;“昨天不是让你休息了吗？怎么歇一日回来，反倒像那去拉了一整天磨的老驴。”
&esp;&esp;卢湛瘫坐在回廊横栏上，有气无力：“还不如去拉磨呢。”
&esp;&esp;“干嘛去了？”
&esp;&esp;“砍树……”
&esp;&esp;“你吃饱了撑的？”
&esp;&esp;秦攸笑着踢了他一脚，卢湛实在懒得动弹，耷拉着头说那日在山里，一时上头答应了桃儿帮她去砍树。
&esp;&esp;昨日秦攸说替他的班给他补休，他便去了。
&esp;&esp;城郊随便找了个山头，刚砍下五六棵，正锯着呢，来了个老农带着个青壮汉子，说他砍了自家先祖栽下的灵木，断人气运，如掘人祖坟。
&esp;&esp;他想着是去砍树劈柴，没穿平日那些丝缎锦绸也没带刀。过去裴晏说得好，人靠衣装，他这五大三粗的，一脱下那身衣服，农户们便当他也是山野村夫，围上来就要打，拉拉扯扯地要将他和桃儿扭送见官。
&esp;&esp;“最后桃儿给了钱，这才作罢。”卢湛说来便是气，那价钱比桃儿找那赵麻子买还贵，想来改日得去还她。
&esp;&esp;“给什么钱，你就跟他们去呗，乡下人不识你这块金玉，平阴县衙那几个老狐狸总不会看走眼。”
&esp;&esp;卢湛嘴角一扯，嘟囔着说桃儿一听见官就急得哭，而且那群刁民见他们是孤男寡女，嘴上不干不净，他也怕闹去了县衙桃儿难堪，便才同意花钱消灾。
&esp;&esp;秦攸笑道：“你总算是聪明了。”
&esp;&esp;卢湛没精神拌嘴，又说桃儿一哭就止不住，他也气不过，就挨边把那一圈都给砍秃了，必得煞得那狗屁祖坟寸草不生。锯完运回去又劈好，累得半死，手到现在都还有些抖。
&esp;&esp;秦攸也有些意外，他虽也听说裴晏与裴氏族亲甚少往来，没想到是断得如此干净，名下竟无任何田产只吃俸禄。
&esp;&esp;这哪儿够啊。
&esp;&esp;他想了想，便教卢湛改日散值后去那些士族名下的私田转悠两圈，自然会有管事的来应承他，届时再给几吊钱私下问他们收地里那些晒干的麦秸。这时节，量大管饱，还不用自个儿装运，让他们送到指定地方便是。
&esp;&esp;“大户人家用不上这个，但主家地里掉颗果子那也是主人家的，佃户若想拿回去烧，还得管这些家伙送银钱。”
&esp;&esp;卢湛恍然：“这我知道，叔父家那徐伯就会收这种钱，我见过几回，还会甩脸色拿乔呢。”
&esp;&esp;他想了想，又道：“几吊钱……不够吧？”
&esp;&esp;“所以让你散值了去呢。”秦攸笑着敲了敲他身上的甲胄，“明白了？”
&esp;&esp;卢湛茅塞顿开，咧嘴笑道：“明白了。”
&esp;&esp;两人稍坐片刻，刚一起身便遇上穆弘和王骧。
&esp;&esp;益州战事吃紧，元琅有意想从穆太尉手中的虎贲军里选调一支精兵驰援，近来对其侄穆弘颇为热忱，王骧素来见风使舵，东宫里遇上，没少奉承。
&esp;&esp;穆弘看不上秦攸的出身，走到跟前也没把他放在眼里，只朝卢湛打招呼。秦攸习以为常不作计较，照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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