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阳光灿烂得刺眼。湛蓝的天空不见云朵,似乎像一片巨大的清刷后的镜子,干净地照着我此刻空旷的心。
我拉着满川的手走在这片天空下,深吸一口气,空气中仿佛都是草木的清新,与方才的污浊全然不同。像是攀爬在污秽下水管道里的人,终于见到了远处灿烂的光点,我紧紧地握住满川的手,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声音也不住颤动:“小川,你看到了吗?那些藏在角落里发臭的,最怕示众的东西,都他妈的被翻出来了!我好开心!”我仿佛在宣告一个新的时代来临般伟大地指着这片透蓝的天空说,“这个家终将会变干净,就像这天一样!一切都将好起来,爸、妈,以及我们大家都会变好的,一定会这样!”
我坚信着狂风暴雨后是彩虹,是天气晴朗,是彻底的澄澈与新生。
满川被我拉着,他侧头望我,脸上却没有如我一般的笑意。他的眼神平静又带着点疲惫,似乎是在嘲笑我的天真。他回过头去望向我们走来的路,再扫过那扇逃离的门,仿佛看透了那门后除了狼藉之外更深更残酷的东西,他轻扯嘴角,缓缓道:“团圆,你还是天真。你还是没有搞懂那些人嘴里‘家’的含义,我们这个可怜的家,如果只是一场这般的闹剧就能‘洗干净’的话,几年前就能结束,怎么会还要等到现在呢?”
他的语气冰冷,泼我一头的冷水。我不愿与他争执,难得的好心情让我不想去探究我与他的对错。
“走,别想太多,我带你去放松一下,就当庆祝你康复了!”
我拉着他,一头扎进了喧闹的游戏厅。
游戏厅内霓虹灯闪烁迷离,混乱的音效刺激着肾上腺激素。我拉着满川,像疯子一样将所有的游戏币塞进一个又一个的机器里,在赛车游戏里横冲直撞,赢了便喝彩,输了便换下一个。我需要巨大的噪音和强烈的感官刺激来安抚我心中相信的未来,而满川只是安静坐在我身边,对我拉他来游戏厅也不恼,看着我在游戏厅里各处发疯,偶尔投币帮我续命。
当窗外的天色渐暗,框里的游戏币也渐空,满川这才走到我的身边,止住了我继续投币的手,说:“够了,要不要回去看看?”他顿了顿,补充道,“看看那个‘家’现在最真实的模样。”
华灯初上,当我筋疲力尽地和满川站在家门口,今晚的空气带着闷热的湿气扑面而来,屋内暖黄的灯光透过窗户落在花园里的枝叶上,泛点荧光。
我变得有些慌乱起来,强撑着心底的那份希望,推开了家门——
一股浓烈的空气清新剂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猛地冲进鼻腔,再望向屋内,中午那场风暴的痕迹,在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地板光洁如新,反射着头顶吊灯的光晕,连一丝油污的痕迹都找不到。墙壁被仔细擦拭过,那滩曾像凝固血迹的红烧酱汁不见了。所有被砸乱、掀翻的家具都回到了原位,甚至摆放得比平时更整齐。空气里弥漫着饭菜的香气,是师清在厨房忙碌的背影。而满秀东,正端坐在沙发上,悠闲地看着电视。
师清端着菜从厨房走了出来,放在餐桌上。她换上了一套崭新的衣服,头发也恢复到往日的一丝不苟。只是她手上贴着的创口贴,以及放在远处那清扫后的几大袋的垃圾,还显示着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真实存在。
满秀东放下手里的遥控器,平静地冲着我和满川说道:“快洗手,准备吃饭了。”
师清也露出比平日还要温柔的笑意,仿佛今晚与之前千万个夜晚都没什么不同,她换下围裙,皱着眉头像往日一般抱怨着:“怎么回来这么晚?不知道要回来吃饭吗?”
这个家又恢复到了往日的温馨祥和,满川也平静地落座,丢她站在原地,像个小丑一般。
满川似乎是故意的,他夹了一筷子菜吃了起来,又带着明显恶意和探究的目光看向满秀东,声音不高不低,清晰地问道:“爸,王智勇那事儿,最后怎么处理的?”
满秀东夹菜的动作明显一顿,随即恢复自然,眼皮也没抬一下,只平静地说着:“已经和学校和他家沟通好了,今年不参加高考,转学去隔壁市的学校。”
我再看向一旁的师清,然而她早已经没了中午那样的疯狂,只是平静地听着,顺带还加了一筷子菜送到了满川的碗里,又看向呆呆站在一旁的我说:“怎么傻站着?过来吃饭啊?”
一群虚伪的人,彻头彻尾的虚伪!
我看着满秀东那平静的脸上,想找出一丝他故作平静的假象。绝望的是我发现他的平静竟是真正的平静。我目光又移向客厅角落里那几袋鼓囊的黑色垃圾袋,袋口扎得紧紧的。我能想象里面装着什么,是碎裂的瓷片;沾满油污的破布;扭曲变形的家具残骸……所有中午那场风暴的证据,都被打包、密封,成了真正的垃圾,它即将在夜色中被悄无声息地运走、丢弃、掩埋。
满川说的没错,体面对于这些虚伪的大人是天大的事。
窗外忽然雷声四起,紧接着,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密集的雨点猛烈地砸着屋子里的窗户,发出噼里啪啦的巨响。我终于移开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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