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慊在出租屋里呆了叁天,这叁天内,她不是在处理公务就是把宋承娣往床上带,也许是来自亲姐妹的心灵感应,两人都没有过问这八年内的事情。宋慊想着,这样也好,至少能将时间一点点掰成正轨,回到八年前那样。宋慊办公的时候,宋承娣会站在她的身后,摸她的银发。时间真的过去太久了,宋慊的头发已经齐腰,不再是当年那个意气用事的假小子,这是岁月流过的证明,在两个人的身心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她一时恍然,同样身处在破旧的屋檐下,此时此刻,此行此景,和八年前的某一天突然相交重迭起来。其实她早想明白了,只要两人相互扶持,生活再艰难,也能过得很好。只是现在,宋慊好像不需要她任何的帮助了。这份恍然,一直伴随到她坐上去往北京的车。房租没有要,也没有带一件行李,她知道,她一直都是孑然一身,宋慊便是她的行李了。她有些茫然,也看不到她和宋慊的未来。宋承娣想,她是高兴多一点,还是无奈多一点。其实她心里,一直有个槛过不去。一路上,两人紧紧交握着手,手心热得有些冒汗,只是默默地,没有一人开口。踏进宋慊的公寓时,天旋地转的落差感给她当头一棒,脑中也清醒了半分。宋慊其实很忙,和她在出租屋那几天,显然推脱了不少的工作。这一夜,两人相拥而眠,还是不肯诉说衷肠。次日宋承娣醒来的时候,宋慊早走了,桌上摆着早餐。宋承娣坐到餐桌上,她打量着这间屋子里一切。昨夜回来的太晚,都没有好好看看宋慊现在住的地方。半晌,她收回目光,宋慊和她,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宋承娣叁五两下就吃完了早餐,她的味觉功能只恢复了一点,如果不是特别刺激的,吃什么都和清汤寡水一般。她收拾完桌子,突然发觉了一件事情。宋慊把她的手机收走了。她顿时有些苦笑不得,宋慊是真的怕她跑了。这么想着,她又去试着开了下门,不出所料,门被锁着,从里面打不开。她叹息着坐回沙发,此时客厅上的座机响了起来,宋承娣起身去接,电话那头传来宋慊的声音:“早餐合不合你的胃口?”宋承娣怔了片刻,才回答道:“我吃什么都行的。”宋慊又问:“中午想吃什么吗?”“不用问我,我看你。”说完,听筒中陷入一片沉默,宋承娣扣弄着衣角,不知道说些什么,安静过后,电话那头宋慊说:“你听话些,等我回来。”宋承娣说好,又是一阵沉默,最后还是她道:“那我挂了?”宋慊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电话挂断,宋承娣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好像被挖掉了一块。呆坐片刻,她还是回了房间,正准备坐到床上时,她突然瞥见了书桌上一张破旧的纸。被一支钢笔压着,边角被风吹起,上头有很多指印和皱痕,显然是被反复翻阅过的。宋承娣走进一看,那是当年她留下的那封信,此时被一只大手揪住心脏的感觉更明显了。她拿起纸张一看,宋慊在信的末尾写了一串英文单词。“withclearnscience”大四下半年,宋慊本该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发表讲话的,她推辞了。大礼堂中,校长正在慷慨陈词,宋慊悄悄离开了。她习惯了孤僻,想安静一点。她踱步行走在校园里,校园里种了很多桂花树,林下走过,满腹的桂花香。折香思故人。在学校的后门,对面有一座基督教堂,神父是一位美国人,从小在中国长大,讲得一口流利的中文。宋慊每逢周日都会来这里坐坐。现在不是教堂开放的时间,但宋慊还是进去了,她知道有一条小巷可以穿进去。她来到教堂内部,鞋面拍打地面的声音在大堂里传出回声,神父正在祭坛上翻阅着《圣经》,听到响声,抬头看了过来。他记得这个女人,长了一张很漂亮的东方面孔,每次举行仪式的时候,她总是坐在角落,不是为祈求来世,也不是来赎罪的,每每信徒诵经时,她总是夹杂在一片祈祷中,默默发着呆。但他透过了那双阴郁的眼睛,看出了她内心极端的悲观主义。教堂是个严肃的地方,来到这里的人,必有所求。神父扶了扶眼镜,问道:“dy?”宋慊顿在原地,脸上闪过一丝挣扎。“我看出来了,有什么一直困顿着你。”
宋慊垂眸,那挺直的背脊有略略的弯曲,半晌,她才开口:“神父。”神父合上《圣经》,在庄重威严的祭坛上,镜片后深邃的双眸,却透着柔和的光。“说吧,我会成为你最忠实的倾听者。”宋慊蹙着眉头,眼睛却始终盯不住一个点,她现在有些焦躁,“以前,我都是为一个人而活着,而现在,那个人也离我远去。而我找不到她。”神父安抚着她的情绪,柔声问道:“她是谁?”宋慊道:“是我的姐姐,从小到大都陪伴着我的人。”神父的眼里透出一丝悲哀,只是下一秒,台下的女人又道:“也是我的爱人。”话落,在教堂传出回音,神父愣在原地,直愣愣地看着台下的宋慊。只见宋慊抬起头,穿过空气和阳光和他对视。神父闭了下眼,心里默诵《圣经》,替宋慊赎罪。宋慊知道,这里得不到她要的答案,她也无意冒犯,只是太痛苦了。她微微鞠躬,准备转身离开。看着女人孤寂的背影,博爱万物的神父略有动容,他还是喊住了宋慊。“你爱恋的你的姐姐,这是上帝赋予你的能力,你不必过度背负着罪孽。”“去追赶吧,漫长岁月中,上帝认可的人都会重逢,你会找到你的答案。”a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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