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奴不敢想?下去,换了衣衫,刚掬水在掌心,便听到外面屋子,谭昭昭发出急促的惨呼声。
韶州府。
张九龄每日?睡前,皆会翻看皇历,在册子上,慎重记下日?子。
随着谭昭昭临产的时日?接近,张九龄夜间总是无法睡得踏实。
韶州府的夏季,闷热潮湿,既便有风,亦吹不散心头的烦躁。
张九龄坐在廊檐下乘凉,透过纱绡帐幕,眺望着夜空中?的繁星,想?到他告诉谭昭昭,他喜欢观星。
谭昭昭并不觉着害怕,并未劝说他。
她甚是平淡,同他一样以为,斗换星移,四季变换,并非皇家以为那般神秘,皆为寻常。
能得人理解,真?是此生大幸啊!
不知不觉中?,张九龄嘴角含笑,睡了过去。
突然,张九龄心头猛烈一悸,蓦地弹坐起身。
四下空寂,只有偶尔的虫鸣声,漫天的繁星,不知藏到了何处,只余下稀疏的几颗。
张九龄抬手拭去额上的冷汗,按住胸口,眺望着眼前的某处。
昭昭,肯定是昭昭生产了!
第五十三章
韶州府平时白日再炎热, 夜间总是凉意?阵阵。
今晚却似乎与以往不同,张九龄感到呼吸艰难,好似天地间的一切都凝固了。
天际的几颗星星, 逐渐隐入云层里,天?地间一片漆黑,惟余廊檐下的灯笼,散发出微弱的光。
庭院里的树枝摇晃, 发出沙沙的响声。接着,响声越来越大, 闪光撕开黑暗的天?际,闷雷在?头顶炸开。
雨滴飘落, 不过?眨眼间, 就连成了一道雨幕, 灯笼在?狂风暴雨中挣扎了下, 终于熄灭了。
张九龄周身濡湿, 不知是冷汗还是雨水。他抬手拭去迷蒙的眼,踉跄退回书房。
书架上的卷轴中,放着?几个?匣子。张九龄熟练摸到其?中一个?, 摸出锁匙, 手颤抖着?, 试了好几次,方打开锁。
匣子里放着?一个?荷囊, 张九龄从荷囊里拿出一段红线,系在?了手腕上,奔出书房, 端正?跪坐在?正?屋门口,双手合十, 虔诚叩拜。
此?刻惟有拜托神灵,方能抚慰内心的惶恐不安。
张九龄从未这?般无助过?,虽无确切消息,他能肯定,冥冥之中好似有条线,系在?了他与谭昭昭身上。
如在?长安的新年夜,系在?他们彼此?手腕上的红线,他们就算被人群冲散,她都能再安稳无虞回到他身边。
雨,不知不觉中停歇,伸手不见五指的天?空,逐渐转为清灰,太白金星闪亮无比。
有鸟儿鸣叫,凉意?中夹杂着?草木的清新,扑面而来。
张九龄心底的那股不安,莫名其?妙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咚地倒在?苇席上,抬手蒙住疲惫的双眼,手心一阵热意?。
长安雨疏风急,马蹄声与嘶喊声,穿透了雨声,隐约传来。
屋内众人皆心惊胆战,产婆白着?脸立在?那里,扎着?手想要上前搀扶撑在?墙壁上急促呼吸的谭昭昭,双腿却像是有千斤重,怎么都抬不起来。
张大牛前来同千山说,大门外已经过?了好几队兵马,坊里有人家的大门被兵丁踹开,他从门缝里偷看过?,兵丁押送着?蒙着?油布的板车经过?,血腥浓得雨水都冲不散。
千山不放心,前去同他一起守在?了大门处。
眉豆努力克制住恐惧。端着?热水晃晃荡荡进屋,往架子上放时,热水泼了好些在?地上。
雪奴不由得看过?去,眉豆的嘴唇惨白,她死命咬住,都已经渗出了血丝,双眼中透出惊惶。
羊水已经破了一阵,阵痛间隔缩短,谭昭昭待一股剧痛过?去,她总算好过?了些,抬眼看向屋内的她们,缓缓往塌上走去,努力轻快道:“究竟是谁生孩子啊?”
雪奴赶紧上前,帮着?谭昭昭躺下,想挤出丝笑,脸太僵硬,她干脆放弃了,道:“九娘说得是,我们真是太没出息了。”
谭昭昭在?软囊上靠好,集中精神,叫来雪奴低声问道:“外面情形如何了?”
雪奴思索了下,谭昭昭此?时虽凶险,屋内众人包括她都惶惶不可终日的模样,以谭昭昭的聪慧,如何能瞒过?去。
将张大牛先前回禀的情形说了,雪奴颤抖了下,道:“九娘,外面的兵马过?了许久,没想到我们居住的坊内,也有人家被牵连进去。”
历史的记载只是些大人物,只寥寥几笔,背后不知多少人被牵连进去。
谭昭昭想到了张九龄,要是他不回韶州府奔丧,这?时候应当在?洛阳。
长安尚好,洛阳才应当是最惨烈,最紧张之地。
武皇若是退位,第?一个?被收拾的,除了张易之,应当还有武三思。
裴光庭的妻子是武三思女儿,估计他此?时也难过?。
张九龄平时同裴光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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