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定邦吃完了饭,朝池沐芳问道,“母亲,父亲休息了么?”
池沐芳向楼上抬了抬下巴,“在书房,等你呢。”
秦定邦上楼敲门进屋,秦世雄正在二楼的书房望向窗外的黑夜。灯光打在父亲花白的头发上,秦定邦心下愀然,低头看到书桌上正放着几份文件。他来到桌边,把秦家这个月经营情况汇集成的一个册子,放到了桌上。
“父亲。”
秦世雄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吧,喝口茶,”说着给秦定邦倒了一杯,“你伍伯伯送的君山银针。”
秦定邦依言坐了下来,接过茶杯。
秦世雄也坐了下来,一页一页翻看,“那位屈先生,又打起我们橡胶厂的主意了?”
“是,”秦定邦面无表情道,“他派了说客,想要收购,价格可以谈。”
“老三,你是什么意思?”秦世雄继续翻着。
“宁肯拆了,也不给他。”
“有这话,就够了。”秦世雄放下了册子,“这位屈先生来路看不清楚,全上海的橡胶厂都维持不下去了,为什么他还收购?怎么单单就他能搞到原料而且可以生产?咱们家建橡胶厂的那块地皮,当年他就看上了,想要截胡。但后来没征兆地就放弃了。”
秦世雄给自己也续了一杯茶,“没想到,现在还没死心,仍然惦记着咱家的厂子。”
他看向秦定邦,“老三你记着,秦家的家业和他这种不知根底、不知来路的人,没有半分关系。”
“父亲放心。”秦定邦点头道。
转眼就到了六月,天也的确是热了起来。
周末。
秦家一家陆续坐到餐桌旁开始吃早餐。秦定邦刚拿起一个包子,就看到桌上的两个孩子没精打采,像是已经在中午的太阳下晒了一个钟头,彻底打起了蔫。
“这是怎么了?”秦定邦不解问道。
“梁小姐今天不来了,请假了。”秦安郡有气没力地说。
“我又发现了火车模型的新玩儿法,还想给梁小姐看呢。”秦则新拿着勺子,心不在焉地扒拉着碗里一个刚剥好的鸡蛋。
秦定邦其实很少遇到梁琇,最近一次也只是和张直碰到她刚上完课抱着书往外走,互相打个招呼而已。现在看,两个孩子倒是越来越离不开这位梁小姐了。
秦定邦又想起那天的情景——
这个有身手的女子,现在让两个孩子很喜欢她。
“梁小姐教得确实是好,我都跟着学到了不少东西。哎呀……这姑娘年龄也不大,怎么知道这么多。到底是大教授家的女儿,眼界开阔,”池沐芳不忘安慰两个孩子,“梁小姐是请假,又不是不来了,不是说这周还来补课么?你们两个好好吃饭。”
“哦,但是今天还是上不了课了。”
“是啊,我的火车跑给谁看啊?”
池沐芳无奈,看来安慰不好了。
突然间想起了什么,池沐芳转向秦定邦,“邦儿,你昨天说今天还要出门办事?”
“嗯是,冯龙渊找我。”
“他找你能什么事?”秦世雄放低报纸,抬眼问。
“他说要换一处房子,让我去帮忙看看。”秦定邦答道。
“好。”秦世雄没再说别的。
“中午回来吃饭么?”池沐芳总是更关心儿子的吃饭问题。
“不回来吃了,他请。午饭不用等我了。”
早饭吃完,秦定邦难得陪妹妹和小侄子玩了一会儿。秦安郡拿着梁琇送的小本子,献宝一样地跟秦定邦“传授新知识”——
“三哥,你知道路漫漫其修远兮,下一句是啥么?”
“三叔我知道!”
“别说话!我问三哥呢。”
“三哥,”秦安郡清了清嗓子,“你知道达里冈崖牧场在哪里么?”
“啊……这个我忘了。”秦则新拍了下脑门。
“哎呀你可算忘了一个了。”秦安郡乐了。
“三哥,你知道‘飞刀箭’,‘飞枪箭’,‘飞燕箭’,还有那个……对,‘火弩流星箭’吗?”
“还有‘四十九矢飞廉箭’!”秦则新又喊,不出所料又被姑姑瞪了一眼。
秦定邦从秦安郡手里拿过那个小本子,越翻看,越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这些都是梁小姐教给你们的?”
“是啊,梁小姐说下次来,还给我们讲燕云十六州怎么丢的。”秦安郡倚了倚秦定邦的胳膊,“三哥,你这么忙,都没听过梁小姐的课,真是遗憾啊。”
“遗憾啊!”秦则新高声附和。
秦定邦看了看侄子,又看了看妹妹。
这两个小人儿,是什么时候开始,像回孩子的?
他惊讶于两个孩子的变化。几个月前,他们不是这样的。那时的小姑侄俩,说话声音都是低低的,别人问一句答一句。把自己隔绝在各自的小世界里,小小年纪,看起来心事重重,仿佛无所依靠。活像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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