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子抠着拐枣,他到底只是一个五岁的娃子,家中遭逢巨变,一下从有爹的孩子变成无家可归的娃,他心里未尝没有担心害怕,只是娘和姐姐都在身边,担忧的情绪被他压制住了,眼下娘和姐姐都不在,一只生活在一起的两个亲哥迫不及待把他赶出家门,而眼前这个只短短相处两日的哥哥却温柔地询问他的意见,狗子忍了几日的眼泪“刷”一下便流了下来。
他没嚎啕大哭,咬着下唇一个劲儿抬臂抹眼泪,别说正在屋里收拾床铺的赵素芬,连耳力绝佳的卫大虎都不晓得他在哭。
满仓见此心疼得紧,干脆伸手拿过他手头要被抠烂的拐枣,剥了皮赛到他嘴里,甜滋滋的果子在口腔里满眼,狗子哭着哭着破涕为笑,自个拿着吃了起来,打着哭嗝说:“哥嗝,你,你真好。”
他半点不闹人,好哄得很,满仓更稀罕他了:“那你愿意不?咱母子三人一起住。”
狗子哭了一场,感觉心里没那般难受了,他咬着拐枣,凳子高,他两条小短腿悬空一摇一晃的,看着他亲哥道:“愿意,哥,我帮你打村里的小孩,谁再敢拿小石头砸你,我就把他脑壳打开花!”他小模样凶巴巴的,心情就和那七月的天气阴晴不定,泪珠子还在睫毛上挂着,这会儿已经咧嘴直笑了,“家里有母鸡喔,哥,我和你一起去菜地里抓虫子喂鸡呀。”
“好啊,明儿咱就去抓虫子喂鸡,母鸡下蛋了,叫娘给你蒸鸡蛋羹吃。”满仓笑着说。
“我们一起吃嘛。”狗子伸出手,满仓便把他抱下来,狗子嗷嗷叫唤着跑到屋里抱着娘的双腿撒娇,说他要住在这里,要和哥哥一起睡觉,哥哥答应他明儿一起去菜地抓虫子喂鸡。
赵素芬看他眼圈红红的,心里啥都明白,她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大儿子,眼睛也有些湿润,咋这么懂事啊,满仓咋就这么懂事……
卫大虎不晓得那母子三人在屋里是咋一番温情,他把半扇猪头都给分了出来,猪头猪尾巴肋排肘子和猪腿五花肉,整整齐齐放在筲箕里,整就一充满年味儿的场面。
周家族长带着人来时,他手里头还拿着把带血的砍刀,听见敲门声,他也没等满仓从屋里出来,自个便把大门打开了。
周族长是个上了年纪的汉子,头发花白,卫大虎估摸不太出他的年岁,看起来很老,但又比日日下地农活熬白头发的瞧着要养尊处优些,发白,手却没啥茧子,所以他的年龄应该比他的面容要老。周族长是听来报信的族人说那个白皮子婆娘赵氏回来了,还带着她女婿和一个娃子,大包小包的,瞧着像是在外头活不下去了,回来投奔大儿子。
他一听便气得脑仁阵阵儿疼,当初就看她不是个过日子的人,哪有正经妇人前脚男人刚死,后脚便跟着别的男人回家,说她不是个水性杨花的人谁信?那李家的蠢货不知晓,他却是晓得的,赵氏心眼子多着呢,男人刚埋,土还没平扎实,她私下就把家产偷偷全卖给了村里一户儿子多的人家,这样的妇人,他咋可能容得下?满仓爹一死,他便叫人盯着她,防的便是她梅开二度,把他周家的田地卖给了外人,她再带着银钱和女儿继续找下一家!
在周族长眼里,满仓他爹就是个憨子,当初给他踅摸对象,他愣是瞧不上,结果怎么着,大姑娘他瞧不上,硬是找了个二嫁妇,白白给别人养孩子!
他带着族人气势汹汹来,甭管开门的是谁,他都在心头想好了说辞,脸上挂上了最严肃的表情,正待开口发作,便被那个健壮的高个子笑着迎了进去:“来者是客,有啥事进门再说。”
伸手不打笑脸人,族人被他的态度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嘴里的话生生在齿间转了一圈,硬是嚼吧嚼吧咽了下去。大门敞开,是迎客的态度,周族长一摔衣袖,抬脚跨了进去,他倒要瞧瞧他们葫芦里这是卖的什么药!
那白皮子若是想歪缠上满仓,也得他们周家人同意才行!
敲门声里头的人都听见了,满仓出来见是族长来了,他脸上并无慌乱,而是请族长去堂屋上座,又招呼族人们坐,这些人都是他的长辈,论亲都是叔伯辈。
等众人坐下,他还想去灶房给他们倒水,被族人拦下,他家啥情况大家伙心里头都明白,倒啥水啊,他们上门来也不是为了这碗水的。周族长心里憋着活儿,主要这座位安排让他上火,说满仓是个小娃子不懂事,他却晓得叫他上座,但下面的位置,他却留给了那白皮子妇人周氏。
他这啥态度,堂屋里的人都不是傻子,这是要把家给她当了啊!
她进门还不到一个时辰,这便把满仓游说得把当家做主的权利都交给她了?这妇人果然是个难缠的主,他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赵素芬咋可能不明白儿子的意思,她看了眼满仓,堂屋不大,坐满了周家族人,连满仓都没地儿坐了,便拿了个小马扎坐在门口,见你娘望过来,他轻轻点了点头。既然娘回来了,这家自然是叫给娘当,家里她来主事,客也由她接待。
心里长吁一口气,儿子都把场子给她撑起来了,赵素芬自然也不虚,她看向周族长,脸上带着温和笑意:“多年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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