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家里七成田地,其实便够这项开销。
原智勇见原婉然罔顾命令翻旧帐,狠狠瞪了一眼。正要张嘴教训,留意韩一视线冰冷,赶紧换上好声好气。
妹妹,姑娘总要嫁人,早嫁晚嫁都是嫁,难道为了多留你在家一两年,叫哥哥卖祖产?卖掉田地,我和你嫂子往后吃穿没着落,死后更没脸见祖宗。
原婉然问道:那么,韩家下聘不久,你便卖掉田地,帮蔡重出钱免去兵役,这事并不是真的?她从头到尾教娘家蒙在鼓里,韩一消息灵通倒是晓得此事,只是生怕妻子伤心,绝口不提此事。出事以后,韩一思量自己和赵野即将出征,留下原婉然一个人,担心她受不住原家夫妇哄撮又着了道儿,这才告诉。
原智勇盘算原婉然心软,只消哄一哄,便会替他夫妻求情,两个妹婿不看僧面看佛面,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谁料到这回原婉然并不听令,反问到点子上。
他面子挂不住,脸红脖子粗喝斥:关你屁事!
黑妞一下跳了起来,龇牙咧嘴,喉头低低咆吠,时时刻刻要扑过去开咬的架势。
原智勇往椅背缩,蔡氏忙向原婉然道:婉妹妹,你做女儿的很不该惦记娘家那点薄产。再说,论钱财,你们韩家可阔着呢。我打听得真真儿的,大姑爷从前卖出不少田地,到手起码百来两,可他彩礼没比吴家高多少,你在韩家的吃穿用度也一般般。你细想想,大姑爷白花花的银子都用在哪儿呢?
原婉然不假思索答言:自然是用在该用的地方。
蔡氏意外,你知道这笔帐?
原婉然摇头,头一回听说。
蔡氏打蛇随棍上,道:婉妹妹,你是当家主母,韩家的东西小到针头线脑都该有你一份,何况百来两银子?你可得好好盘问盘问,钱到底花哪儿去了、剩下多少、为什么没花在你身上?
韩一在旁纹风不动,一言未发,赵野抱臂冷笑,又是看好戏的神气。
原婉然沉默半晌,把脑中念头捋顺了,转成话语。
相公成亲以前怎么用钱我管不着,假使有钱剩到如今,却不曾给我,也必定是因为有更紧要的用处。
不管这椿双夫亲事中不中她的意,韩一相信她,问都不问便相信在茶水搞鬼的不是她,她自然也信他。
蔡氏眼瞧没法架桥拨火挑拨离间,索性拍手拍大腿哭喊。
你说姑爷把钱用在该用的地方,这是指桑骂槐挖苦我花原家的银子救弟弟啊!天么,天么,别人家长嫂如母,我反要挨小姑子尖话。
蔡氏放声大哭,原智勇心疼不已,脾气上来管他三七二十一,指着原婉然鼻子开骂。
白眼狼,大小姑爷为难咱夫妻俩,你站干岸儿不帮腔,还不依不饶一块儿逼问!鸡鸭猪羊被养大卖了,教买主领去,尚且一步三回头舍不得旧主老家,你这大活人畜牲不如。
原婉然目睹哥嫂这一个愤愤不平,那一个叫撞天屈,俨然世上道理公义全站在他们那边,她像在暴风雪中走了一晚,彻骨的寒冷疲累。
人得多轻贱另一个人,才能天经地义地错待那人,并且丝毫不觉理亏?
原婉然轻声道:我不是不晓得你们把我当成能卖钱的活玩意儿,她袖下的手握成拳头,密不透风,可娘家就剩你们了,我想相信,我想相信你们对我好歹有点好意,哪怕一些些都好。
所以她嫂子登门说上几篇知冷知热的话便哄住她,让她被卖了还帮人数银子,满口谢字服下春药。
这人世对原婉然如同凉秋,有热的时候,但冷的时候更多,哥嫂则如同衣衫,虽然残破成丝丝缕缕,披上了好歹强过精赤条条;她没承望那破衣淬了毒,比寒冷更快要人命。
蔡氏哭道:婉妹妹,你别说得吃了天大的亏似的。不就是盲婚哑嫁吗,谁都打这么过来的。
是,你们没错,我错。原婉然恍惚笑了,我这么蠢,你们不骗我怎么对得起我这么蠢?顿了顿,看着她哥嫂一字字说:从今以后,我死了,你们也死了。
原智勇啐道:要死你自个儿死,别攀扯上我们,触楣头!
原婉然不搭理,扶着身畔桌子起身,脚都在抖,韩一过来要搀扶,她挪身避开。
韩一并没错处,他提亲伊始便言明条件,全怪她哥嫂坑害惹祸。原婉然脑子清楚这道理,无奈心里一时没法转过来。
她走向门外透气,才开步,韩一轻轻拉住她手腕。这一记拉扯之间,她理解了他的担忧。
我不会死,她低头看着厅堂的地面说:别人都活得好好的,凭什么我要去死?
韩一松开了手。
原婉然与她哥嫂擦身而过,不久身后传来咔擦两声,原智勇鬼哭狼嚎。
她吓了一跳回头,却见赵野按住勇智勇逼他跪落地上,笑容冷静冷酷。原智勇扭曲的脸涕泗横流,双肩异常坍坠,显然全脱臼了。
相公!蔡氏由椅上弹起,灰着脸向原婉然比手划脚,婉妹妹、胳膊、你大哥
够了。原婉然对赵野说。她对原智勇彻底寒心,然而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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