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真是教秃子想出了头发也想不出个道理。”妙铃给玉女这一比喻逗得笑起来。“我倒想起来了。再过几天,你就满三十年了哪 。”玉女饮著茶,摇摇头。“岁月不饶人哪。”“要退休啦?”两人离开窗边,各自拉张椅子坐下。“早哩。”玉女又摇摇头。“除非那天动不了了。真有那么一天,也还会在这的。 ”“算了吧。你那孝顺儿子才不会把你往这送呢!你自己愿意,他不见得答应噢。”“这儿也没什么不好。我说真的,要真老得没用到需要人照应啊,除非一死干脆, 否则待在这反而好。”但她们都知道换了二十年前,玉女绝不会说这话。那时候“安人安养院”叫“博爱 老人院”老人们境遇和现在差不多,不是家里没处安顿他们,就是儿女们要的娶,嫁 的嫁,搬的远了,工作忙,没时间也没人力照顾他们。把他们往老人院一送,有良心的 还定期寄钱,碰上那种一丢三不管的子孙──老人院就成了收留所了。那时的老人院是一处一楼平房住家改装的。只有一个小小的院子,晒些衣服就塞满 了。老人们只能在屋里狭窄的走道走来走去。几间三合板隔的不过三坪大的房间,硬是 塞了两个双层床或两张单人床,加上一人一个长方形物柜,及各人一些自己的杂物,房 间内转个身都很难。通风设备又差,那股子气味别提有多难闻了。那时候就玉女和另一个女孩,每天服侍老人们吃喝拉撒睡,碰上连自己翻身都不能 的,还得一天固定为他们翻翻身,留意著替他们清掉拉在垫褥或衣裤上的粪便。几乎没 人受得了这种工作,玉女和妙铃算是这一行里的元老级人物了。她们刚才谈论的女人,玉女印象最深刻。大约二十年前,一个风雨交加的深夜“ 博爱”的院长因为不放心一下雨就漏得几乎比外面的雨还热闹的老人院,赶到院里探看 途中,发现一个昏倒在雨水里的女人。院长善心一发,将那冻得发紫、奄奄一息的女人 带了回来。院长韩昭容当时才三十几不到四十。年纪轻轻地守了寡,独力养著一儿一女。开个老人院,差点连死去丈夫留下的一点积蓄都赔完了。她咬著牙硬撑,无非不肯跟自己认输,也不能对不起自己当初办老人院的心。“博爱”设备差,地方小,但是留住玉女的是院长待人的热心肠和诚恳,以及坚强与坚毅的意志。那女人被院长捡回来时,衣衫褴褛,面色黧黑,瘦得只剩一副骨架。她一病一个多 月且高烧时退时起,口中喃喃重复呓语“求求你救救他”没人懂她的意思,自 然也不知她念的人是男是女。也不知是否发烧给烧坏了,女人终于复原后,却呆掉了般,对周遭一切全没反应, 也不言不语。有时一个人愣愣地望着某一处,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她非常勤快, 整天擦擦、洗洗、抹抹地,把老人院里里外外弄得干干净净。她一做起事情,除非她自 己累了,否则谁也没法叫她停下来。起先大家叫她哑巴,院长后来给她取了个名字,叫她阿静。其实叫她什么都一样, 她反正听不见。她的头发就是生病期间的一个夜里白掉的。说也奇怪,早上大家发现她 忽地成了个发苍苍的人起,她的病也跟著好了。脸上慢慢有些人色后,却竟是个挺漂亮 的女人。落到这步田地,大家有时忍不住背地里说她可正是合了红颜薄命这句话。大约十年前,有个无名人氏投资买下“博爱老人院”将之改名为现在的“安人安 养院”院内所有人全部迁移至新院址。它位在山腰上,占地千余坪。由于地处台湾最 南方,即使冬天也冷不到哪儿去,风大些而已。搬家那天,玉女向阿静开玩笑地说“你还真有福气,一住二十年,住了两个新家 了。”“博爱”后来景况好些,搬过一次,地方比原来大些,但跟“安人”比,则是小 巫见大巫了。“听说那边可大著呢!房间大,院子大。还有客厅哩,里面听说还有电视 哪。”玉女作梦也想不到,院子是个百余坪的大草坪。“在上面翻几十个?斗也翻不完。”搬进来那天,妙铃咋著舌说。客厅几乎和“博爱”的第二个家一样大,是用来接待访客的大厅。电视在娱乐厅内 。“天啊,简直跟在电影院看电影一样。”玉女对著三十二?即笥坏稍擦搜劬Α?另有个休闲间,老人们可在里面下棋,玩扑克。图书室里定期更换当期书报杂志。 地下室是餐厅,采自助式,院内老人、员工都在那用餐。院里还聘有驻院医生和两名护 士。二十四小时空调。“比住大饭店还舒服哪。”玉女和妙铃异口同声赞道。他们现在的薪水是过去的两倍。同时因为她们俩资格最老,做事勤奋,待人又好,两人都比其他员工多一笔每月奖励津贴。所有员工还享有劳保和退休金保障。“真像在天堂。”照顾老人仍是辛苦、吃力不讨好的工作。可是待遇好、环境好、福利好,没有人抱 怨或想离开另谋他职。院长还是老院长,韩昭容。不过大家都知道“安人”还有个幕后出钱的老板,只是 谁也没见过这个人。那个男人就是“安人”成立后,开始每个月定时来探望阿静。谁也不知他和阿静之 间有什么关系。刚开始他们还看见他不断试图和她说话,后来大概明白了他是白费力气 ,便只是陪著她。不管她在扫地或擦桌子,拖地板,他都陪著。偶尔还是会嘀嘀咕咕, 只不知对她说了什么。有人好奇地问过院长。但是韩昭容除了他姓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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