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父亲的电话可以称得上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华年没有把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只是将父亲的要求一口应下来。关上手机,他才来得及收拾面前的狼藉。写废了的字帖是不好意思拿出来给白云看的,把初学者领进门是有讲究的,老师能力的下限对学生影响巨大。他并不担心会影响父亲的谋划,转而掏出纸张重新书写,摒息凝神间竟然没有注意到郑白云的靠近。
“夫人的字很漂亮!”大狗轻手轻脚地坐下,下巴抵在桌案。安静的氛围使他忍不住把声音压低,闪烁着光芒的双眸紧紧地追逐着流畅移动的笔尖,见证着自己的名字跃然纸上。
他的赞叹饱含着一种童稚的热烈,纯粹的让人心头震颤。短暂的静默中,两个人沉浸在着书写的沙沙作响,共同分享着墨水悠长的气味。
直到华年完成最后的收尾。
“认得吗?这是你的名字。”他指着自己写好的字给白云看,神情放松下,自然而然地抚摸上那白色的发顶。这番动作引得白云脸上的笑意更浓,灿烂的仿佛是天边绽开的烟花。某方面说郑白云确实称不上敏感,他知道对方是友好的,却不知道对方抚摸的目的性。当然,以他的智慧即便知道,一时间也未必能够理解。
那眉目间的喜色化作急不可耐的回答:“这是云。”手指先是点了点那字,接着又指了指自己。“我学过,先生说见到我那天天气很好,云彩很漂亮,他很喜欢。”
华年爱他喜气洋洋的模样,连那点浮气的骄傲都分外可爱,可若是这份骄矜并非特例,倒也会生出间隙来。他低头为大狗演示几个字的书写,同时带着他认识自己的名字。
不置可否,他因大狗的无心之言而生出几分不确定。带白云离开是一件谈不上难度的事,但是让郑鸣铎从白云世界里消失,却可能会遇到重重困难。片刻的走神并未理出头绪,直到被迷茫的郑白云碰了碰手背,他才从中抽离。脸上挂着虚浮的笑容,笑话自己多年蛰伏竟然真的把自己当成鹌鹑了,还真是在其位谋其事,无形中将自己放在不得宠的怨妇角色上了。
虽然华年的名字取材于诗句,但作为姓氏来念,还是有些绕口的。白云念诵的时候有一些别扭的停顿,但是他对新鲜事物的学习总是充满激情的。
“华……年?”没有在华年开口指导下,他只是遵循自己的记忆去逐字念白“是这样吗?”那声疑惑有些轻,借着郑白云有些低沉的嗓音,有一种微妙的关切味道。
“是也不是。”华年摇了摇头,重新示范了发音,“这个字单独的时候确实是三声,但是作为姓氏应该发四声。就和‘宁’这个姓氏一样。”
“我的名字是父亲为了纪念我母亲取得,我母亲叫沈一弦。”
“锦绣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华年很少追忆旧事,在这方面的观点是他与郑鸣铎少有的共同之处,人应该往前走,回头并没有意义。他本不必在白云面前扮演一个身世坎坷的人,因为人形宠物所理解的世界单一直白,但是对着小心翼翼抚摸纸面上文字的大狗,他忽然有了倾诉欲望。
郑白云意外的沉默,他原本兴致勃勃扫动的长尾有些低迷地垂落,犬齿摩挲着下唇,终于没忍住伸出手。
他宽厚的掌心带着人宠独有的热烫,温柔轻缓地捂住了华年的眼睛,因为带着珍视的小心思,细碎的光芒沿着指缝透了进来,并未完全挡住华年的视线。
“我听不懂诗。”
“但是别人告诉我,诗歌是因为人有很多话没法直白的讲,人不会像我们一样说喜欢。”
“所以……一定是因为发生什么事情了,夫人才露出下雨天白云才会露出的表情。”
“雨天很快就过去的,以后有我陪着华年。”这一次,他念对了夫人的名字。
华年的名字有时候就像是一层劣质的、被他人赋予意义的伪装,人们想当然以为那个名字寄托着情谊,满是诗词歌赋般美好的韵脚,当唇齿咬合时吐出下降声调时,又开始觉得乏味,原来也只是这样不值一提。但是对着那双沉淀着和煦阳光的瞳孔,华年并不怀疑对方的出发点。
面前的人形宠物见过很多人类的世面,见过郑鸣铎众多的追求者,见过斗转星移昼夜更替的变化,他从善如流的接受一切,不过是因为他和那些一生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等待主人回家的狗狗们没什么不同。所以才会认为爱一个人没有对错之分,没有独占一人的霸道。他不知道怎样把悲伤满溢的情感抽象成“难过”这样的词汇,转动缓慢的脑袋只慎重地比对好自己过去的记忆,把华年飘红的眼角与局促的微笑代入成自己无法出门的阴雨天。这比喻并不轻浮,瓢泼大雨浇灭的不仅仅是外出的热情,也有对陪伴的期待。
负面情绪并不能拖住华年太久,他本打算同白云撤开些距离,却不想白云上滑的手落在额头,一双鸳鸯眼直愣愣地撞到眼前,大狗放大的面庞仍然无懈可击,人们时常因为他异于人类的特征和高大的身材而忘记他并不流俗庸常的脸。
太近了。
华年头一次体会到思绪混乱的感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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