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叁巡,该到了女眷下场,大臣们勾心斗角的时刻,良芷同楚王告退后离开宴席,却没有上辇车,她在殿外同侍卫道:“我要自己走一会儿,你们先回吧。”
沿着宫道走了许久,下到一处角亭上,一阵夜风袭来,吹得头皮发胀,鬓发间的红缨被吹得松脱,她站了许久,怅惘地长吁一口气,欲离开亭子,回身见一道石榴色的影子,细细一看,是二公主慢慢走上前。
“二姐?”良芷迎上去,却见她是扬了手要冲她的面去。
肩膀一扭,良芷本能躲开这一巴掌,眼疾手快扣住湘兰的手,“二姐姐这是做什么!”
不料下一瞬湘兰反手指甲抠她的小臂,良芷吃痛放开。
湘兰长长的眼睛微眯,森寒的杀意迸射,“凭什么……凭什么!等王后倒台了,我看你能嚣张到几时?”她怨毒地盯着她,另一边手上一把羊角小金刀划上去,声音陡然尖利,“我看谁还能护你。”
一声划破皮肉的裂声,一朵艳丽的红缨落到地上,同一滩血混在一道。
良芷没想到她下手这般狠,捂着伤口,怒火隐隐道:“你疯啦!”
这叫什么事?
寻常跟她挑刺也忍了,好歹是血亲,要不是她错开,胳膊都不能要了。
见她还要扑过来,良芷忍无可忍,反手把她扑倒,躲过金刀扔到一边,说:“我敬重你是我姐姐,你别太得寸进尺。”
湘兰的俏脸扭曲,嘶声挣扎:“你放开我!”
良芷不管她,“你冷静一些。”
湘兰果然不动了,却是诡笑一声,“总有日会轮到你的!”
有卫兵从栈道边冲过来,良芷一把将湘兰撇在了地上,点了穴位,对来人说二公主可能吃错药了,神志不清,把她架回去。她冷觑着面,又说:“你们若是谁敢嚼舌根子,我便抽死他。”
湘兰被点了哑穴,呜呜呜地挣扎。
夜风吹得人头脑清醒,看着被带远的影子,好似从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命运。
良芷难受着,远远看见姚咸的身影,怔了怔。
姚咸同领兵人行礼后,向她走去,良芷才明白原来人是他叫的。
将她拉到角亭的石凳上坐下,姚咸携起良芷的手,她穿的绯色的衣裙,袖下一阵湿润和血气,他不由地一皱眉,捋开来,见她雪白的手臂上几道指痕深深,边缘被挠破了,手背被利刃割出一指长的伤口,凝了一半,还渗血。
他轻轻问:“疼不疼?”
良芷摇摇头。
拉近了搁在面前,他细细地吹走浮尘,用青灰色的素帕包住,动作很是轻柔。
良芷骤然抬眼,两人离得极近,差一些两人的唇就要贴上,她看着他羽睫掩盖下沉静的眸子,鬼使神差地凑过去。
然后,润玉似的侧脸微微倾过,姚咸躲开了。
良芷坐回去,不再动了。
姚咸看着她,眼神是干燥的,把她潮湿的心境一下子烘干。
二人静了许久,时间在她的感知中似乎变得很漫长,又或者这漫长不过是种错觉,姚咸身形动了,却没再继续,他只抚平良芷绫裙上的褶皱,说:“夜深了,公主该回了。”
良芷当即默不作声地起身。
新月如钩,星星点点烛光落在远处,近处只有黝黑的一条路,姚咸走在后头,良芷脚跟子绊了下,他紧走几步跟上,一只手从头托住,避开伤口,“小心些。”
良芷心里怄气,抽开手臂,面无表情继续往前。
“这是怎么了?”姚咸好脾气道,“若是因为方才,是因为是公主的私事,我不好插手。”
良芷张张口,想问许多事情,话到嘴边没说出去,只停下步子:“她如何了?”
姚咸沉吟片刻,道:“还未醒。”见她一直盯着他,便说,“王后有派人来照顾。”
良芷一听王后的事,想起安临宫那一幕,她小声着,“你都听见了……”
姚咸微微一笑,“王后对我有防心,也是正常。”
“我也不是真的要把你赶走,我只是……”良芷看着他,嗫嚅道,“我只是不知道,该不该把你叫回来。”
姚咸没有接话。
“她好起来后,你们会成婚么?”
姚咸几乎是立刻接口:“不会。”
良芷心头稍微松了松,心中思量了一番,仍赌气道:“我还道是你们情投意合,两情相悦,只盼有朝一日姻缘美满……”
如墨的眼眸望过来,姚咸轻笑一声,“谁说的?”
“我还是很佩服她的,为了你,那日她在我殿外跪了好久,你不该负她……”
姚咸听了蹙眉,“我知道。但感情一事不是这般衡量的。公主也为我做了许多,我很感激。”
良芷心头一堵,有些生气,“我才不要你谢我。”脑中凭生一个念想,“倘若那日,我没有去牢里救你,你怎么办?”
姚咸笑了,眉眼里俱是温柔,“公主不是来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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