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冷死了,快进来坐。”我拉着路威的手,毛线手套上结满了厚厚的一层冰碴儿,遇到房间内的热气,立马融化开来,滴滴答答地落下水珠。完全忘记他怎么过来的。路威与锌笛一样,走读,眼下整个市的交通瘫痪,一中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特意锁了大门,不许走读生再来学校。
“怎么进来的?”李维一记得倒是清楚,皱着眉,看见路威鞋上沾了一圈泥的靴子,并没有让路威进门的打算。
“翻墙啊。”路威指了指自己因为没选好地点而摔倒在泥坑里的羽绒服,毫不在意地说。“快下去吧,锌笛还在一楼等你们。”
原来他和锌笛特意跑出来,找我和李维一打雪仗。也不知道两个人编了什么谎,让家长允许了他们在这样一个大雪天冒雪来学校。
“你们不知道,刚刚锌笛摔了个狗屎吃,哈哈哈哈哈。”路威笑得贱兮兮的,却在走到二楼的时候嘱咐我不许把这话传给锌笛告状。
“你怎么不说李维一?”我和他们混久了,胆子渐渐大起来,反唇相讥。
“李维一和机器人没两样,只要说一句程序化直接把它忘得干干净净。”我谢谢路威,他甚至觉得和李维一比起来,我是那个相对正常的人。
等到我们和锌笛会面的时候,看到锌笛已经找宿舍老师换了干净的套袖,特意把摔脏的白色羽绒服的袖子遮了起来。戴一顶大红色帽子,一张脸因为骤冷骤热而变得红扑扑的,像上世纪卡通画里的雪人。她拉着我们的手,朝着操场跑过去。在没有人踩过的雪地上,整个队伍朝厚实的雪地扑过去。我连连喊着小心,整个人落在雪面上的时候却只觉得蓬松柔软。
“天气预报说今年的雪是近十年最大的。”锌笛指了指自己的雪地靴,原来雪都快没了膝盖。
“还是2008年大吧?我记得上学的时候还要被我爸搀着,走到二道街那个斜坡的时候,脚下一滑,两个人齐刷刷摔倒在地上,像滑雪一样。”路威淡淡地说着。
“2008年你才几岁,身高未必有现在的三分之二,人矮的时候当然觉得更大了。小马过河嘛”
“是吗,我不记得到底有多深了,但那年冬天可真是冷”
他们絮絮地说着,谈到一些过去的事。我看着灰蒙蒙的天,觉得唯一一点色彩是他们那些闪耀着橙色光芒的话,好像每一句都浸满了旧年的雪水。
我转过头去,看沉默的李维一。以前我总觉得他不说话的时候比说话要好,不说话的时候我可以假装他也有点爱我,说不定下一句就是表白,可他要真的说话了,又觉得自己被那刻薄的难听话钉死了,连自欺欺人都不行。我永远在期待他的下一句,但我想听的那句话永远都等不到。
但现在我觉得他说话也很好。他其实比谁都心软,当我是他的朋友时,他对我总是真心实意的。
我碰了碰他的胳膊,小声地问他:“想什么呢?”
“下雪真是好,瑞雪兆丰年。”他微笑着,正在我看得有些呆了的时候,他反身压过我,然后兜头朝我盖满了雪花。我被他牢牢地压在雪地里,整个人都盖上了一层积雪。
他大爷的,我就知道这狗东西没憋好屁。
我们一行人不听学校劝的结果就是那天雪仗之后锌笛和路威齐刷刷重感冒,复学的时候在家里挂了三天的水才渐渐好起来。然而即便是好了,说话也是瓮声瓮气的,路威每天的鼻头都红红的,看着像动画片里的小丑。
他现在去哪都要随手带着一整包纸抽,鼻涕走到哪擦到哪,在每个老师的课堂上发出巨大的擤鼻涕的声响。
那天雪仗打到最后我怒从心头起,把李维一整个人埋在雪地里,回去的时候不说羽绒服,连他的毛衣都湿淋淋的,却一点事没有。我之前就说过,这王八蛋身体素质和牲口一样,强壮得很。我看着他烘在暖气片上的毛衣,丝丝缕缕地散着热气,摸到没放在暖气上的部分,仍然是冷,如果不是房间里开着暖气,恐怕已经结冰。
我脑子里突然就蹦出来“布衾多年冷似铁”这样的诗句,回过神来的时候又觉得和眼下情形毫不相干。
李维一家里一直并不富裕,父亲早年是铅锌矿的工人,在某一年的工厂事故中,跌进了硫酸池里,厂里通知李维一母亲的时候,人早就碳化了,尸骨无存。在他大学寒假回乡祭祖的时候,我正好给姥姥扫墓,两个人在墓园里碰见,沉默着走了很远的路。他把我带到他父亲的墓碑前,告诉我这里是衣冠冢。
他难得抽起烟。他父亲墓碑前的贡品上摆放着i市的特产烟,味道十分辛辣,他抽出一支,问我借火。那天的傍晚格外冷,也格外晴,太阳落下山的时候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烧了一样,火烧云铺满了天。凛冽的寒风刮过,我自己也打开了一包烟,点着后烟对着烟,给李维一点火。我不知道这样能否安慰到李维一,香烟与香烟的碰撞让我觉得我可以把一点温暖渡到他身上。
李维一的烟亮了,他不太熟练地吸了一口,手微微有些抖。
“我爸出事的时候,我两岁。”他的运动鞋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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