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荡荡,往下一个寨子里行走。甘县的路比其他几县落后些,因为是新附、百废待兴,抽丁不敷用,修路的事儿就略缓一点,因而大家走得并不算快。
长途无聊,也有土兵小声哼着歌,很快,青叶等人也小声哼唱起来,唱着山中风光、劳作辛苦之类。祝青君却非常的谨慎,仿佛路边树丛里随时会跳出个刺客似的。
祝缨没有阻止她,花姐见状不由担心,小声问祝缨:“是不是有危险?我们是不是拖累你这一程了?下面要是容易让你分神,我就先不去太远了,免得添乱。”
祝缨道:“没事。”
祝青君也忙凑过来说:“没有危险的,不过是出行戒备而已。”
三人并排,祝缨在最中间,祝青君与花姐一左一右,连胡师姐也被挤得落后了两个马身。胡师姐摸着腰间囊袋,在这里如果有个突发事件,倒不怕误伤。
花姐四下看看,继续小声地问:“那两个刺客?”
祝青君小心地看了祝缨一眼,说:“我想查一查,不杀他们,也得知道他们的行踪。”
祝缨道:“这就对了,现在不要动他们。”
“诶?”
祝缨抬眼往西看了看,道:“既然是必有一战,又岂有不作准备的道理?练兵、抚民、囤粮之外也要有个说法。除了吊民伐罪,还要另外准备一个理由。他们从此老实度日就罢了,一旦有不轨之举,西卡窝藏刺杀我的刺客,我动手,不过份吧?他们逃到哪儿,我就追杀到哪儿。”
花姐有点惊讶:“你?吊民伐罪不是已经够了吗?”
祝缨道:“因为要说服的是两种人。对咱们,吊民伐罪这个理由就够了。但是西卡家有姻亲,有盟友,他们也长了嘴。你公然说就是要释放奴隶、设州置县、抛开他们,他们是会心惊的!太容易抱成一团,负隅顽抗、作困兽之斗。对这些人,私仇反而是个不错的理由,到时候只要有人信了,就能省咱们不少事儿,可以逐个击破了。青君。”
祝青君应声道:“在!”她把声音压得低低的。
“最后终究是靠拳头说话,现在不过是先把理由找好。勾心斗角、坑蒙拐骗真是再容易不过了。知道就行,别学,更不要把阴谋当成灵丹妙药,没意思。把心思放到带兵上。”
“是!”
祝缨回头看了看,队伍的末尾还跟了几个商人,他们是从甘县进货的,这一批进的主要是盐。甘县也从盐场分得了一部分的平价盐,有关民生,祝缨一向是尽力照顾周到的。甘县新设,又是通过一场小规模的战争,有死伤、有损耗,盐作为一个重要的收入,祝缨多批了一点给甘县。卖出后的利润也可补充甘县开销。
他们用大竹筒盛着盐巴,放到驮马的背上,马颈上的铃铛一晃一晃地响,给枯燥炎热的山间带来一丝活气。
祝缨勒住马,马队还在往前行进,她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后面,与商贾们落在了一处。商人有点紧张倒不至于害怕,只是不明白她要干什么。
祝缨看了看他们身上的衣服,改了口用吉玛话问:“第几次来进盐了呀?”
商人震惊得眼睛瞪得滚圆!
祝缨微笑着问道:“数不清了么?甘县应该没有那么多盐值得跑许多趟呀。”
商人回过神来,忙说:“来了两次。”又夸祝缨吉玛话说得好。
祝缨笑道:“也没有那么好,我见过的吉玛人还是少,只有一些商人会辛苦过来。路也不好走,旁人也不方便来。只知道你们会用生金买东西。还有什么别的有趣的东西吗?我阿妈在家很无聊,我想给她买些有趣的东西。不是吉玛产的也行,你们从别处交易来的也可以,只要新鲜、不曾见过的。”
两人一搭一搭地接上了话,直到下一个寨子也没有停下来。到了寨子里,大家吃了晚饭,祝缨意犹未尽,祝青君安排休息、保卫等事项,花姐带着学生又给人看病去了,祝缨先不在寨子里转悠,而是又与吉玛商人聊上了。
这会儿功夫,她已经从商人口中套到了许多有用的信息。譬如“西卡家”与“吉玛家”就不是一个很准确的概念,人家不是能说是“家”,确切地说应该是“族”,下面又分几家,占地颇广。当年,山雀岳父他们小的时候,“獠人”与朝廷一战,这些人也有参与。只是因为位置的关系,没有像阿苏家山雀岳父他们那样与朝廷结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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