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留下一窝孤儿寡母的烂摊子叫他收拾。
一月多过去,狗崽子们都睁开眼睛,能在地上摇摇晃晃地走。段小宴每日带他们去后武场晒晒太阳,今日也是一样。
“你这么讨厌那隻公狗,”萧逐风道,“怎么还留着它们?”
“孩子是无辜的,大不了去父留子。”段小宴把怀里的团子们抱得更紧,又不太确定地开口,“不过,咱们殿帅府养得下这么多小狗吗?”
多四张嘴而已,殿帅府不是养不起四条狗,只是小狗们精力充沛,光栀子一个就时常把院子里的篱笆拆得乱七八糟,这要是一下多了四隻,段小宴不敢想象今后鸡飞狗跳的画面。
想了想,他道:“还是找几个好人家送养吧。”
正说着,就瞧见殿帅府小院里,有人掀开帘子走了出来,蓝衣布裙,身背医箱,正是那位女医官陆曈。
段小宴眼睛一亮,惊喜道:“这不就来了?”
“陆医官——”他热情迎上去。
陆曈刚一出门就听见有人唤自己。
才抬头,就见一团影子风一般的飘到自己眼前,段小宴站在自己面前,手里拎着几团毛茸茸衝她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看——”
陆曈顺着看过去,脑子一懵。
四隻黑色小犬被段小宴陡然拎住后颈提至半空,徒劳地踢蹬软绵绵的腿,嘴里发出低声呜咽。
段小宴热情介绍:“刚满月的小狗崽,聪明伶俐、憨态可掬,既能摸头揉捏,又能看家护院,实属出行居家必备之吉祥物,陆医官要不要来一隻?”
陆曈僵在原地。
有一瞬间,脑子里飞快掠过无数久远的画面,污血与泥泞,哽咽和暴雨,支零破碎的躯体,山间坟冢带着哭声的无力。她忽然生出一种荒谬的错乱感,不知道自己是在千里之外的盛京,还是孤灯荧荧的落梅峰上。
正午的日光穿过院子里的紫藤花架大片洒下来,刺得人眼睛模糊,明明是三月暖阳,她却仿佛回到身中“寒蚕雨”的日子,如坠冰窖,冰凉刺骨。
身前段小宴还在喋喋不休的诉说:“陆医官你看,这里有四隻小狗崽,每一隻都活泼机灵,两隻雌的两隻雄的,长大后不比我们栀子威武美丽,你挑一隻带回医官院,要不带回西街仁心医馆也行,给你们看家护院,偶尔得了空闲,让它母女两个见见面就得了……”
他接下来说了什么,陆曈一句也没听清,那几团黑色毛球几乎要凑到她脸上,像一张巨大阴霾。她可以感到小狗温暖皮毛触及到皮肤的痒意,软软的,让人忍不住发起抖来。
她开始有些喘不过气,脸色渐渐苍白。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忽地插了进来。
有人挡在她面前,隔开了段小宴的靠近,也遮蔽了她的视线。
像是在窒闷的水下陡然被人救起,呼吸得救,她恍惚抬眸。
裴云暎站在她面前。
他应当是刚从武场回来,一手提着银晤刀,微微侧头看了她一眼就转过头去,问段小宴:“做什么?”
段小宴抱着四隻小狗:“……栀子的小狗崽,我想着殿帅府狗太多了,想送陆医官一隻……”
“不用了。”
陆曈打断他的话。
裴云暎侧首,看着她没说话。
陆曈低着头,不去看段小宴怀里的小犬,背紧医箱,隻抛下一句“我不喜欢狗”就快步离开。
段小宴望着她的背影张了张嘴,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看看怀里的团子,忍不住道:“她……这么可爱,她居然不喜欢?哥……哥?”
青年收回视线,瞥一眼他怀中小犬,道:“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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