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他皱眉道:“为何你的伤口还未好?”
陆曈一愣。
“神仙玉肌膏对祛疤颇有奇效,无论是刀伤剑伤,亦或是火伤烫伤,用此膏药,伤疤淡去很快,为何你的已过月余,伤口仍然明显?”
言毕,伸手朝陆曈腕间探去:“我看看。”
陆曈往后一缩。
她下意识伸手,放下衣袖,掩住隐约红痕。
纪珣疑惑:“你……”
她飞快道:“我没用。”
“什么?”
陆曈定了定神,重新恢復镇定,道:“玉肌膏珍贵,我不舍得用,所以这些日子只是用寻常膏药抹伤,纪医官给的玉肌膏被我存放。”
纪珣皱眉盯着她,过了一会儿,不讚同地摇头。
“药是死物,不及活人珍贵。你的伤虽不致命,但若留下疤痕太久,将来未必还能祛除,应及时涂抹。”
他起身,拉开身后书架木屉,从里拿出两罐新的玉肌膏放到陆曈面前。
陆曈:“纪医官……”
玉肌膏珍贵,宫中贵人才得一罐,他这出手倒是大方,一送就是两罐。
“这药本就是我做的。”纪珣道:“对我来说也并不珍贵,你尽管拿去用,若用光了,我让竹苓给你送来。”
他看向外头煎药的那个小药童。
小药童忙点头。
陆曈盯着他,纪珣目光坚持,僵持半晌,她只能低下头,无奈地应下了。
……
从纪珣的药室里出来,陆曈轻轻舒了口气。
白玉物归原主,了却一桩旧事,本该感到轻松,但不知为何,与纪珣的相认却并不似想象中愉悦。
沉甸甸的。
说来奇怪,同样是多年以后再度相逢,与裴云暎相认的瞬间,她只是短暂地惊讶一下,接受得理所应当。与纪珣说话却时刻都紧绷着,一时也不敢放松,心情更是复杂。
或许是因为裴云暎已见过她最真实恶毒的一面,反而无所顾忌。而纪珣……
陆曈握紧医箱带子。
在纪珣眼中,她只是个贫苦悲惨的孤女,受人欺凌,历经千辛万苦爬至医官院。
顶着善良老实人的假面去接受对方同情与施舍,总归令人心中不太自在。
转过长廊,回到宿院,林丹青正坐在窗前摇扇子。
见她回来,林丹青从竹榻起身,道:“医正让去给明仙观送点方子。下午院里无事,你同我一起去吧。”又凑近陆曈耳边低声:“正好去桥门买点甜瓜吃。”
陆曈应了,到桌前放下医箱,又打开木柜门,把两罐新的神仙玉肌膏放进去。
瓷罐小小一个,握在手中沉甸甸的。
陆曈低头看着,心中叹息一声。
从前裴云暎对她一口一个“债主”,如今她倒是有些明白裴云暎的感受了。
欠人人情,果然比被欠人情难受。
……
被陆曈念及的裴云暎,眼下并不知她此刻心绪。
小室里,屏风遮掩半壁人影,有人正微微俯身,提笔在桌上绢纸上写字。
字迹泼泼洒洒,似是随心所欲,正是一首《鹑之奔奔》。
鹑之奔奔,鹊之疆疆。人之无良,我以为兄!
鹊之疆疆,鹑之奔奔。人之无良,我以为君!
裴云暎进去时,宁王元朗正写完最后一笔,见他走近,搁下笔,抬头笑着望向他。
裴云暎颔首:“殿下。”
先皇一共有五位皇子。
先太子元禧,当今梁明帝排行第二,宁王元朗是最小的一个。
元朗并非先皇后所生,生母只是浣花庭一位寻常宫女,元朗生母在元朗很小时候就病故,先皇怜他幼年失母,将他一并养在先皇后膝下。
可惜好景不长,先皇后八年后也故去,好在太子元禧温雅融畅,朝中上下颇得人心,也愿护着他这位幼弟,元朗在朝中也不至为人欺凌。
再后来,先太子丧生那场秋洪之中,元朗为兄长于国寺中供奉长明灯三年不曾回京,三年里,先皇不堪打击郁郁而终,另外两位皇子也犯事下狱,梁明帝登基,三年后元朗回京,从前五位皇子,除当今天子,竟隻余他一人。
他成了天子唯一手足。
他年幼,又无母族庇佑,从前温吞平凡,仇家都没结下两个。本就无人在意,棋盘重洗后,更如一粒可有可无尘埃被人抛之脑后,言谈都懒得提及几分。
元朗也很甘心做个闲散王爷,从不参与朝中之事。
渐渐的,整个盛京都知道有他这么一位,平易近人、亲自去官巷菜市挑选小白菜的老好人王爷。
他也乐得自在。
旁人都说宁王枉为皇室中人,胸无大志,庸碌寻常,平白浪费了一个“元”姓。
但只有知道的人才明白,愿意蛰伏之人,所图从来不浅。
裴云暎上前,将手中信函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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