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松风无动于衷。
打人的不是他,受痛的也不是他,自然他不会有任何感觉。
这个时候,周彪眼珠子迟钝地转动,落在程以镣的身上,冷不丁嚷道:
“以前那些事,都是程以镣让我做的!”
程以镣一脚蹬在周彪的嘴巴上,转过头就冲贺松风大喊:“我没有!我绝对没有!”
贺松风打断了程以镣的拳打脚踢,“我可以放过你。”
程以镣露出诧异吃醋的表情,退到一边闷闷不乐。
“写个认罪书吧。”
贺松风从他的包里拿出纸和本子,撕了一页纸连着笔一起丢下去,动作形如施舍路边乞丐似的。
周彪不敢有丝毫犹豫,他那双占满鲜血的手,虚弱地捏着笔,哆哆嗦嗦在纸上画着字。
周彪探头看过去,又是一脚把人踹翻,指着那张纸重重呵斥:“写漂亮一点!敢让我觉得你是在敷衍的话,你就完蛋了!”
周彪擦了擦鼻子的血,抹在衣服上,细声细气地说:“不敢不敢,我肯定好好写,我诚心认错。”
是不是诚心认错对于贺松风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他看着周彪跪在地上,一脸认真写下认罪书的画面,就足够满意了。
周彪洋洋洒洒的写了一整夜,第一行字迹歪扭,在程以镣一脚下去的威迫下,剩下所有的字都工工整整,连血迹都鲜少滴下来。
周彪和程以镣同时看向贺松风。
周彪渴望被放过,程以镣却不想让贺松风放过他。
“念出来我就放了你。”
贺松风下了第二个指令。
周彪赶紧猛地吸了一下鼻子,把闷闷嗓子眼里的污秽咽下去,沙哑着嗓音开始逐字逐句的念。
“贺松风,对于之前我对你做出的霸凌行为,我深感愧疚与自责,在此向你说一声:‘对不起’。”
“我无视你的感受,践踏你的尊严,给你带来了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和伤害。我的行为极其恶劣且愚蠢,我对此感到无比羞耻。”
“……………………”
“我恳请你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我愿意弥补,愿意配合你的任何命令去弥补我做过的错事。”
周彪认认真真念完后,抬起头,忌惮地看着贺松风。那张纸也因为紧张,在他的手里攥得皱巴巴。
贺松风没什么反应,要说唯一的感受就是……来得太晚、太迟了,而现在的贺松风对这件事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
如果是十八岁的时候,就得到这样诚恳的道歉,那该多好。
“没意思。”
贺松风深呼吸一口气,把过去的事情当做是身体里的废料呼出去,他转身走向仓库外。
身后的周彪再一次响起痛彻心扉的嚎叫,显然他又被程以镣打了。
“滚,再也不要出现在贺松风面前。”
程以镣一脚踢过去,周彪连带着牙齿都飞了出来。
周彪躺倒在地上,因为伤口处不停的往外流血,他的浑身冰凉,像是被泼了一层冷冰冰的水,那些水顺着他的全身往下流淌,他第一次觉得水原来也能像荆棘一样割的人浑身发痛。
没人给他解绑,程以镣跟着贺松风走了,他只能无助地在地上瑟瑟发抖,害怕地期望着谁能来帮帮他。
这就是那时,他把贺松风关在卫生间里,往他头上泼水时,贺松风的想法。
狼狈至极,孤独无助,甚至是有一股想死的冲动。
被困在卫生间里浑身是水的小男生,终于在他二十六岁这年被人解救,跌跌撞撞地走出来,脚步悬浮的跌进他自己的怀抱里。
对方用那双温柔的手,搂着他,捧着他,安慰他。
淋湿的青春期,漫长的生长痛,永不会消失,变成缠绕在心脏上的血管,成为血液循环的一部分。
“没事了,我们回家。”
“嗯……”
贺松风自言自语。
“回家。”这是程以镣说的,他坐在主驾驶位上。
归家路途行驶到一半的时候,贺松风突然的问:“你不好奇你哥哥去哪里了吗?”
程以镣摇头,“我为什么要好奇他?我和他关系又不好,你不知道一直都知道吗?”
贺松风才不管他说了什么,自己自顾自地表示:“跟我来吧。”
地下室的门被贺松风打开。
程其庸眼前一亮,眼巴巴地盯着空落落的门框,期待着那个人从光亮的地方走进来,走到他的身边来。
“贺松风,你终于来了,我等了你好久,外面是不是下雨了?我的腿有些胀痛,我自己揉了不解痛,你能帮帮我?”
还没见到人,程其庸就已经按捺不住寂寞的轻声呼唤,“贺松风,贺松风?”
下一秒,程其庸的表情垮了下去,他看清了此刻站在门框下的那个男人,那不是程其庸要等的人,是他极其厌恶排斥的——程以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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