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在镇民看傻子般的目光里我离开小镇,独自前往几十里外的午夜城,停在那每次梦境都会出现的血腥农田前。稻草人矗立在膝盖高的麦田里,让我无法靠近,只敢远远眺望那座蛰伏于幽暗的、耸立着五座黑色高塔、矗立着散播昏黑的世界之树的深夜城。这个时候,久违的困意袭来,我堪称肆意妄为的就这么在荒野上躺下,进入梦乡。然后,前所未有的清晰的梦在脑海浮现
那是驱魔人陆离在午夜城的故事。
当伟大的故事随驱魔人离开午夜城而落幕,我也从梦境中苏醒,疯了般跑回棉花镇。只因我不想在夜幕前还在赶路,让这绝妙的故事埋葬在无人所知的幽冥大地上。也担心会忘记任何,但事实证明担心是多余的,我的记忆从未如此清晰,十八岁那年也没有,故事只会因篇幅而无法全部书写。我甚至记得陆离每次理智而冷静的话语,他的风衣上浮现的每一个褶皱,我也确信——这是真实发生的。
回到旅馆房间,我飞快写下驱魔人的故事,同时也在思考深夜城的含义:如果陆离阁下从收到邀请函起就陷进深夜城的亡魂编织的幻境,它们想要什么?是它们所说的被陆离救赎,或是救赎陆离?还是希望将知识传授给陆离?它们又为什么让陆离带着石印离开?
然后我陷入癫痫般地剧烈颤抖,因为我意识到自己发现了真相:幻境是虚假的,但在现实,那座血色麦田在那儿,领主在那儿,成为女仆长的克莱尔在那儿,成为子爵的副院长克莱尔在那儿,那些所有随深夜城一同失踪的人都在那儿——这些亡魂希望陆离不再让它们的身躯与灵魂被怪异亵渎。
而让深夜城的故事偏离轨道的真凶,是只有陆离阁下知道的沼泽地的羊皮纸。它掠夺亡魂们的努力,变成陆离对它的信任,潜移默化影响着驱魔人。但它的阴谋最终失败于恢复记忆的陆离——因为记忆承载着灵魂,这是身为怪异的羊皮纸永远都不会知道的真相。
写到这里,我感觉到我的时日无多……我很高兴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我不再碌碌无为,不再浑浑噩噩,而希望的曙光也因此照耀我罪恶的身躯:也许你们会问,希望真的存在吗?
我相信它会存在。在旧贝尔法斯特,如今的光明之地。
——克拉伦斯·威尔金,于黑暗时代的第4个月。
光明之地
啪。
泛着油墨气味的《沉没之地》轻轻合上。
“妈妈,威尔金先生真的去了荒芜之地?”
只摆得下床铺和柜子的狭小卧室,听完睡前故事的小艾米好奇地问。
“我不知道,但我想是的,因为驱魔人已经回来了。”母亲将书放上柜子,温和地说。
“那他死了对吗?真让人难过……”
“不,艾米,你该为他感到高兴。”母亲为孩子掖起可能漏风的被角:“他也这么觉得,因为在生命的最后阶段他寻找到了人生的意义。”
“意义是什么?”
“意义是当你迷惘无助时,显露在脚下的道路;意义是当你陷入绝望时,让你坚定信念等待的光明;意义是当你老去时回想过往,不会碌碌无为虚度时光。”
“我的意义是保护妈妈和爸爸!”
小艾米说着所有孩子都会说的话。
“当然,我们等着艾米长大保护我们。”母亲也是。
等到孩子进入梦乡,母亲轻轻将萤石灯放在书的旁边,和客厅与窗外的微光让卧室光线变得舒适,走出房间。
“你对小艾米说这些太早了。”客厅里的丈夫低声对她说。
“这可不是我们小时候那个年代了安德。还记得我们离开维纳避难区前的邻居曼恩和他的女儿吗?那个只有十二岁的女孩被嫁给了比她还小一岁的男孩……艾米应该更早明白生命的意义。”
“一切都糟糕透了对吗……”安德叹息道。
“你已经叹气很多次了。”妻子来到丈夫的椅子后,温柔地为他揉捏额头:“甚至比在维纳避难区时还多,发生了什么事吗?”
妻子也问了很多次,安德一直什么也不说,不过在驱魔人回到光明之地后,这种压力让他难以承受,需要与家人分担:“我担心我们现在经历的,一切梦境般的美好都会犹如烧尽火堆的烟雾随风散去……”
光明之地的特殊犹如幽暗丛林的篝火,哪怕相隔很远也能窥见火光。谁也不知周围照耀不到的昏黑里蛰伏着多少觊觎的存在,谁也不知它们会不会跨过光与暗的分界线。
以及篝火本身会不会只是濒死前的慷慨幻象。
“我们能做的只有做好该做的事……”米娜不希望丈夫思考过多。尽管对于一位曾经的吟游诗人,感性思绪几乎是他的本能。
“在世界背脊的脚下,行走着黑发黑眸的驱魔人,阻路的荆棘横亘前方,消融于他的光辉……”客厅回荡起安德地呢喃低语。
“你在做什么?”
“祷告。”
“驱魔人先生不喜欢我们这么做。”
“可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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