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大明寺的主持是明/慧法师,佛法高深,道行甚高,有不少善男信女慕名前来拜访,经由法师的指点迷津后,都能洞了夙因,明心见性。因此在江淮一带声名愈躁,前来访谒之士中不乏一些显贵之人。
大明寺离自家也不过五六里的路程,嬷嬷安排了两乘翠幄青绸的暖轿,并几个随从和贴身丫鬟,一前一后的上路了。
烟景脸上用一方素色纱罗遮住半张脸,只露出眼鼻,她生的这般美貌,为避免惹些狂蜂浪蝶来,每每外出都要将真容遮住的。因那大明寺是佛门净地,也当素净一些为好,因此身上不过也是穿了半旧的家常衣裳出来。
烟景坐在暖轿子里,时不时便掀开帘子往外瞧着,这一路倒也没什么,只是行至山前时,便听见前方起了一阵喧闹声,乌压压的一片皆是灾民,看那规模应当有上千人,身上衣着皆破旧不堪,皆在那啼饥号寒。
原来那蜀冈山脚下原有一个破旧的小庙,现在改成了粥厂,用芦席搭了回字形的棚子,棚内的灶头上架着好几口大锅在熬着粥,锅中白雾腾腾,现时还未到点,灾民早早便在此排队等候施粥。
嬷嬷见罢皱了皱眉,便令轿夫另择了一条小路上去了。好在坡道不算陡,没多久便登上了蜀冈。
烟景向来没什么礼佛的虔心,下了轿后随嬷嬷在大雄宝殿拜了几尊佛像后,便和缀儿开溜去了西侧的平山堂。
登上平山堂远眺,只见远山如黛,林壑尤美,真是风景壮丽,意境开阔,烟景吞吐了几口气,胸中连日凝滞的情思苦楚消散了许多,顿觉畅快起来。
也是合该有事,这会儿烟景正要转身去取水时,却望见山脚下的粥厂好像骚乱起来了,一时按捺不住好奇,便和缀儿下山去看个究竟。
粥棚早已乱作一团,骂声哭声喊打声不绝,有好几个力气大些的已经冲到前面,厂役只有十几个人,也架不住几百个灾民闹事,看那架势是似乎想把粥棚给掀翻了,烟景扶起一个被推搡得跌坐在地的老汉,便问他粥厂发生了何事。
老汉没打上粥,饿的有气无力,说不出话来,烟景让缀儿把身上带的干粮拿出几块给老汉吃了,这才有了说话的气。
他声音微弱,烟景把耳朵凑近他面前方听清楚他说什么,“我们都是下河来的灾民,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以为逃难到了扬州,能有几口救命的饭吃,却没想到遇上这一帮恃强凌弱匪徒冒充灾民,不仅抢在我们前头领了粥,还把我们打到的粥都抢了去,可怜我们连一口粥都吃不上,现在他们聚众闹事,无非就是想趁乱抢了这粮仓里的粮,官府捉拿不到他们,就只会拿我们灾民来顶罪,我们就算没有饿死也要被捉进牢里去受刑。”
老人说罢伸出颤巍巍的手指指了指前头那七八个叫骂闹事的人,又气又急。
烟景听了很是为这些灾民不平,只觉得一股怒火在胸口隐隐烧着,灾民都是一些贫弱无依之人,却被这帮恶徒百般欺凌,如今还要聚众闹事,将官府的赈济场面搅得一团乱。
如果任这帮恶徒抢掠官粮,势必造成灾民的死伤,更为严重的是会引发全城灾民的愤怒和暴/乱,爹爹现如今主管的便是这扬州赈灾,手下若出了这档子事,很快便会被人以赈灾不力参上一本,难逃责难和处分。
前头闹事的那帮灾民边叫骂边推搡着衙役,“我们四处逃难,以为到了扬州这富庶的城邑会有口饭吃,官府名义上开放粥厂救济灾民,可给我们吃的是人吃的东西吗?这粥喝着一股臭味,都是霉烂的陈粮,这馒头这么硬根本咬不动,是加了糠做的,里面还有头发和沙子,黑心的官府,根本不拿我们灾民的命当回事,一定把好的粮都克扣起来放在库房里了,专给我们吃劣质的,我们还等什么施粥,赶紧把库房里的赈粮都抢了,还有活命的机会!”
|相救
那粥厂的把总见事情越闹越离谱,呵斥道,“一派胡言,这锅锅都是今年的新粮熬的好粥,这馒头都是用白面做的,你们这是颠倒黑白,污蔑官府,我看你们根本就不是灾民,就是来闹事的!谁要再敢闹事,就通通捉拿起来,以盗匪论处。”
那把总的威摄显然没起作用,那帮匪徒是玩命的根本不怕事,愈加猖狂起来,有个领头的大声喊道,“大家别听那个官老爷的,他是骗人的,官兵要打灾民了,我们赶快抢!快抢!”说罢领头的那个匪徒冲上前来,开始打砸起来,后面几个匪徒领着灾民也要蜂拥上来,那十几个衙役渐渐要招架不住了。
场面更加混乱了,哭声骂声连成一片,大冷天的那把总急满头都是汗,若是粥厂闹出了人命,他也头上这顶乌纱帽也保不住了。
事态十分危急,整个粥厂眼看就要失控了。
烟景咬着唇顾盼左右,见粥棚旁边有一棵很大的桂花树,枝繁叶茂,伞盖延伸到了棚顶处,离匪徒闹事的地方很近,她脑筋一转,便有了主意。情况这样紧急,也只有冒险而为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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