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麦直到最后一角水面被遮蔽,方迟缓地收回目光。关于方才杨不弃那番话,他其实没有完全听懂,但他大概明白了其中至关重要的一点。
“他……牺牲了,是吗?”他缓缓转头,看向其他人,艰难地发问。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木头人垂下眉眼,大树耷拉下枝叶。唯有站在木头人肩上的肉糜,轻轻“诶”了一声。
“怎么说呢,我觉得这事他最好先问下星星……”它咕哝着,刚要再说些什么,忽听林中又是一声巨响——
伴随着那声巨响,苏麦感到身后一股强烈的气流爆开。他诧异回头,正见刚刚才聚拢的落叶被再度衝散,一柱夹杂着彩光的浓郁黑影如同喷泉般从里面喷涌而出,而位于“喷泉”顶上的,正是刚刚英勇跳水的杨不弃……
又听“咚”的一声,他被黑影直接顶回了露天祭坛上,直直摔在了地上。
顶回来还没完,那黑影又猛地折过了顶端,裂开一道深渊般的口子,衝着杨不弃一阵咆哮,吼完了,方再次回到水中。
杨不弃:“……”
其他人:“……”
“不然可能会被当场退货。”肉糜这才悠悠地将后半句说完。
杨不弃:“…………”
杨不弃整个人都被吼傻了,怔在原地,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好消息是,刚才还蔫答答的大树又变得精神了。只是坐在树干上的小粉花,瞧着情绪有些复杂,正用叶子挡在花苞前,一副没眼看的样子。
恰在此时,又见覆盖在水面上的落叶被衝开,那团黑影又再次气势汹汹地衝了出来,盘在空中观察一番,蓦地分为两团,神准地叨中了藏在一众血琥珀中的匠临,以及正在昏迷中的江临,统统裹起,直接拖回了水底。
才刚拖完,又一黑影窜了出来,凑近杨不弃打量半天,直接往他腰后一卷,干脆利落地卷住了他腰后的大树冠,啪地一下,整棵薅走,头也不回,徒留杨不弃继续傻在原地,摸着自己光秃秃的树干,一时竟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
“还有就是,星星很少需要人献祭。”肉糜面不改色地又补上一句,“她想要什么吃的,一般会自己直接下手抢。”
……
不知为什么,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微妙。苏麦默了一下,转头看向身后的巨大木头人:“说起来,你之前是不是也说要搞什么,‘献祭’来着?”
“……”木头人没有回答。
它只是将自己已从地里拔出大半截的身体,又默默地,一点点地塞了回去。
“可我不明白。”杨不弃终于从献祭被退货的打击中回过神来,旋即深深皱起了眉,“不使用荒芜力量,那她到底打算怎么做……”
话音刚落,忽听上方再次传来一声震天动地的声响。
这一回,所有人都能感知到,在他们的上方,隔着厚重的秽雾,又有什么东西,炸裂了。
时间倒回两分钟前。
绿地中心的上空,化出黑影真身的徐徒然,正与靠近香樟林的育者投影,遥遥对峙。
这场沉默的对抗被徐徒然的域所遮蔽,并未展示于绿地中心之外。即使如此,方圆十几公里仍是受到了不小的影响。停电、暴雨、宠物骚动,甚至是轻微的地面晃动——这些还只是比较小的影响。
比较微妙的是,正因这些负面影响而焦急恐慌的人类,大多隻处在波及带的边缘。越靠近绿地中心的地段,爆发出的骚动反而越小。尤其是中心附近的居民区和商场,安静得仿佛无事发生。
但这并非是因为这里的土地没有出现异象,而是因为居于这些土地上的人类,已经没有查知这些异象的能力了。
或思维空白、或意识混乱、或陷入呆滞,或干脆沉睡。即使有人仍在活动,其动作也像是卡了帧的纸片人,每一次行动,都要伴随着长久的停顿,有些人的身体,甚至还会出现短暂的频闪与透明。
这对他们来说,实际是种好事。如果他们的感知恢復正常,他们将会发现,频闪与透明的不仅是他们的身体,还有他们所处的空间,目之所及的世界——墙面也好、地板也好、天空也好,都像是被划出一道道格子的虚拟屏障,飞快的闪烁间,会露出藏在后面的浩瀚星空。
假如他们再清醒一些,观察力和想象力再强一些,眼前这桩桩件件,则足以向他们揭示一个颠覆所有认知的事实:他们所以为的“世界”,实际只是一个“盒子”。一个飘荡在无垠星空里的盒子。
且他们所身处的这一部分,正因某种力量的震荡,而陷入了轻微的失控当中。
……而对于这些变化,徐徒然并非毫不知情。但她现在,确实是无暇去管了。
毕竟和育者投影的对峙,就足以耗去她大半的精力。
迷茫、疲倦、无助、莫名升起的渴切,不自觉地想要靠近、想要进入那扇门的后面……当她靠近那个巨大的育者投影时,这些强烈的情绪几乎是不由自主地涌了出来,某一个瞬间,她甚至很奇怪自己在干嘛——她所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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