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家大姑娘也叹口气,“怪我们,不是为了我们,合该在城里过清闲日子的,前些日子扶桑来,要接他们去城里,为着担心我们,给我们挣点嚼谷的,才没有走。”
人年纪大了,就想着靠儿子,跟儿子离着在一起,承恩不好接这个话,这样的关头,最大的事情就是和气,“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们好好保重才是,谁也怪不着。”
他把鸡蛋剥好了,放在清水里面,看着那边磨盘西头俩人还在说话儿,不像是要走的样子,掏出来怀表看看,这难道是要在家里吃饭?
他有一肚子的话呢,查家大姑娘也有一肚子的话,都不是说的时候,给外人听见了不好,她闷着头想,如今扶桑这个年纪了,要是真的人没了,是不是要守孝,守孝的话,虽然不用三年,最起码也要一年。
再耽误一年,不如热孝里面成亲了。
省的再耽误了。
承恩又扭头进去烧火,闷着头想,难怪这些日子见天的在街上转悠,开始他以为是开开新车的,今日看来,他是等人的,多少日子没看着人家姑娘了,心里大概跟猫爪一样的,也不能上门去,就在街上转转。
这会儿也不走,人家家里忙成这样了,还不走。
中午难道还得单独给你做一顿饭吃?
承恩怕宋旸谷午饭跟大家伙格格不入,这都是周边人一起吃饭的,中午做的都是大锅饭,几个人围着吃饱了就行,谁也不会挑刺儿。
正想着呢,就看宋旸谷跟扶桑进来了,扶桑指着宋旸谷问查家大姑娘,“嫂子,有饭没有?”
“他有些饿了,给拿点吃的。”
承恩利索地起来,拍拍手就要忙,结果就看见查家大姑娘利索地用夹了一大筷子凉拌白菜儿,递过去一个饼子,“刚做好的,快吃。”
承恩盯着自己鞋尖儿,余光看着扶桑递给宋旸谷,嘱咐他,“吃吧,自己找水喝,那边有大茶壶,吃完车子给我用,我得买东西,家里人跑不开。”
查家大姑娘想着扶桑也饿得快,“你也没吃吧,快一起吃,不然一会儿忙起来顾不上。”
又递给扶桑一碗,这一碗就看出来亲近了,上面挂着好几块煮鸡蛋呢,扶桑接过来,筷子也没用呢,自己端着跟宋旸谷靠在磨盘上,俩人肩膀挨着肩膀,“给——”
她扒拉点鸡蛋给宋旸谷吃,俩人关系再怎么差,再怎么不满意,扶桑不愿意看着整个人吃苦,也不管他爱吃不爱吃,家里就这样的情况了。
宋旸谷闷声吃着,突然问,“你不喜欢吃鸡蛋?”
他记得她什么都喜欢吃来着。
扶桑打哈哈,“对,我不喜欢,你全吃了吧。”
傻不傻,这得多忙呢,你不吃鸡蛋,吃点好的,你吃完饼子一会儿就饿了。
宋旸谷犹豫了下,还是全吃了,他记得这人挺喜欢吃鸡蛋的,兴许这会儿不想吃吧。
刚咽下去最后一口,屋子里面人就喊了,碗筷放在磨盘上,扶桑大步就进去了,舒充和睁眼了,这大概就是回光返照,他到处找人,不能说话儿,却眼神清明。
边上有人小声说了,男怕清明女怕糊涂。
人老了,男老人怕头脑清明,女老人怕头脑糊涂,不是好兆头儿。
太太拉着扶美,“快,扶美跟你爸爸说话儿。”
“这是扶美,你看,这是咱们扶美不是——”哭的难受,这关头了,扶美只能比划,他连个爸爸都不会叫。
姑奶奶看他眼神不对,“扶然,找扶然是不是?这是你的大儿子,扶然啊。”
扶然从他头前面转到眼前来,跪在地上喊爸爸。
结果舒充和还是看,眼神还往外看,他还在找人。
太太就明白了,“扶桑,找扶桑来——”
他等的人是扶桑,“往日他最疼扶桑,这个孩子他最喜欢。”
就那么大一片儿地,扶然跟扶美起来到他脚边去,扶桑从外面进来就跪下来,在他跟前儿,拉着舒充和的手,舒充和手微微抬着。
周边人也看出来了,“这是等她的,吊着气等的。”
扶桑回来,前后脚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人就醒了。
舒充和只看着扶桑,说不出话儿来了,胸膛起伏很大,心率高的不行,只看着她一个劲点头,姑奶奶哭的抑制不住,她疼啊,心疼啊。
心疼自己弟弟,就撕心裂肺的疼,躺在这里他得多难受啊,说不出话儿来,他心里得多急躁啊,扶桑一个一个口头,“爸爸——”
她有时候就觉得老天爷不仁慈,如果一定要人死的话,那么为什么不给每一个人安排一个好的死亡状态呢,为什么就一定要每个人在痛苦跟病疼折磨里死去呢,他们连遗言都交代不出来。
如果每个人可以在身体最健康的状态下死去,哪怕只有半个小时的,也好啊。
她多想舒充和现在能好好儿的,好好地说哪怕十分钟的话,让他说完,然后再死去。
非得这么折磨他,让他喘气都不能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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