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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天色晦暗不明,下午指挥把他们叫来排练一首加急的交响乐,到晚饭的点才放他们走,等他们走进食堂,豆大的雨珠倾斜一地,「劈里啪啦」把几个路人砸的抱头鼠窜。往年的第一场春雨都轻缓温润,这次却来势汹汹,老天把积攒了一个冬天的水分泼了出来,气势滂沱地唤醒沉睡的生灵万物。不过对于脆弱的凡人而言,这并不是什么可喜的现象,已经有几个连队穿着雨衣集合,去往各地参与洪汛救援。之前崔建军说好了去司令部,看外面雨势大的吓人,他打算过会再去,等了半天也不见有小的趋势。张领把没及时抢救回来的裤衩搭在椅背上慢慢晾着,看见室友翻箱倒柜地找雨鞋,一脸不可思议:「你又要去?现在都七点多了,万一首长不在不是白跑一趟?你不看看外面这水涨的……哎!」
回应他的是房门重重拍上的声音。
并不如建军此后多次怀疑,刘源一手策划了那个雨夜;他把自己想的太神机妙算了。事实上,那天他根本没想到崔建军会来,倒是希望男孩在宿舍好好待着,别出去疯跑感冒了。不过要说刘源有多清白也不准确,毕竟确实是他虎视眈眈垂涎欲滴地盯着小号手的一举一动。在他们从熟络到交心的一年多里,刘源出色地表现了西南军区副司令的耐力和策略,兵家三十六计都使了出来。是哪位将军最先把爱情比作战争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纵然关系变化缓慢,日积月累下来依旧十分可观,从警惕到慢慢卸下心防,再到对他充满信任和依赖。以前崔建军还不太敢直视他的眼睛,现在搂住他的肩膀腰际,对方不但不紧张,反而乐呵呵地冲自己笑。
他们独处时的交际若被第三人看去,是会被诧异琢磨的:刘源捏着糕点送到建军嘴边,他还在看书,自然而然地偏头就着男人的手一口吃掉。柔软的唇瓣拂过指腹,像一个调皮的吻。刘源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指尖隐在宽大的袖口下缓慢摩挲。他借着拂柳絮的名义触摸那头短短的黑发,毛毛糙糙却不扎手。崔建军第一次端着他的水杯还有点诚惶诚恐,后面习惯了,还大胆地提议让他尝尝可乐——刘源从柜子里翻出一罐,他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不论是以首长和文工团团员、老丈人和未来女婿还是忘年交的身份,这些举动都稍嫌亲密。对刘源来说这是杯水车薪,但小号手是个天性敏感的孩子,略有差池就可能把他吓得逃之夭夭。低级的猎人亡命追逐,高级的猎人一箭封喉,顶级的猎人不动干戈,投其所好。他知道建军要的是什么,摆脱孤独的伙伴,指路的明灯,依傍的臂膀,扮演这些对廝杀半生的首长而言简直轻而易举。在这个年纪轻易得到别人艷羡的物质和精神条件固然好,不过,小崔同志,代价是什么?
每份礼物都有价码。他不只是想他敞开内心,还要他敞开衣裳;他不会知道每次他踢完球满头大汗地跑进办公室,热地用手扇风敞开军装时,自己是用多么混沌的眼神黏着锁骨和胸口的肌肤,简直是要在上面剜下一块肉来。他不会让建军感到不适,大衣和书桌遮挡了欲望的指向,和男孩度过的每一天都是甜蜜的折磨,要么想念对方辗转难眠,要么诱惑太大难以自持。再怎么靠近也有他现在绝对不能碰的区域,只有在梦里才能放肆兇狠地占有他。
崔建军是做了准备的,只是他低估了风雨的威力,才走出去不到五步张领的伞就被狂风掰折了伞骨,风阻拖的他往后退了几步,差点跌在泥坑里。他拽着雨衣捡积水少的路中心走,雨珠子弹一样击打着遇见的所有物体,在水泥地上反弹一尺多,溅在裤腿上。就算低着头,斜刮的雨水依旧不依不挠地从缝隙渗入,风一刮冷的彻骨。他抱着胳膊加快脚步,短短二十多分鐘的路程他走了快一个小时。为防止雷击,司令部的灯熄了大半,勤务兵都提前回去了,所幸首长办公室还是亮着的。
除了昏昏欲睡的门房,一楼到三楼他都没遇上一个人,安静到空旷的大楼只有他的脚步声在回荡。走廊的灯是灭的,司令办公室的门缝下透出些许光线来,他在裤子上蹭了蹭手,反而手上的雨水更多了。无奈,他只能叩了三下门,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进。」
「我……」刘源吃惊地看着他,崔建军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去,发觉自己的雨衣把地板弄脏了,费劲地把它脱下来,里面的军装也没干到哪去。他拎着皱巴巴的雨衣,也不知道该掛在哪,干脆团成一团堆在墻角。
「下这么大雨为什么要来?感冒了怎么办?你考虑过自己的身体吗?!」
首长几乎不用严厉的语气训斥他,建军看司令动怒了,低下脑袋,试图解释:「说好今天来的。」
「来重要还是健康重要?你没有轻重缓急吗?」
「但是……您也在这啊。」
刘源被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堵的哑口无言。他可以嘴硬说自己是忙工作,但冥冥里他们都心照不宣地感应到等待和被等待。刘源挥挥手,让他靠近些:「过来。
他们一前一后走进小房间,崔建军知道这是首长午睡的卧室。刘源把桌上的台灯打开,从柜子里找出一条厚厚的毛巾:「把湿衣服都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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