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枕无忧, 却没料到还有幸存者存活于世。
宋也川在折子中写道,顾安是琉璃厂的?常客, 那里的?人大都?同情他的?遭遇,如果温昭明?此刻相助,便?可以在寒门士人中博得一个好名望。二来, 顾安的?妹妹一旦养在了公主府上,顾安自然会?为温昭明?驱策。
阉党树大根深, 并不能轻易被撼动, 但却可以让他们对温昭明?产生一分忌惮, 这份忌惮或许可以让温昭明?在朝堂上, 拥有立锥之?地。
这封奏折是宋也川用左手写的?, 字字机锋,深沉且冷冽。
透过这薄薄的?纸张,温昭明?几乎看?到了利于灯下?时,宋也川眼中的?睿智与冷漠。
也是在那一刻, 温昭明?发?现, 宋也川的?左手字已经练得行云流水。虽不敌他旧日手书,但也早已远超寻常人。这一篇华丽流畅的?行文背后, 是多?少个点着孤灯的?深夜,是宋也川从来没有屈服过的?铮铮傲骨。
那一日,火烛明?灭的?光影里,宋也川曾仰着头告诉她:“殿下?,也川不会?怯懦了。”
他确实再也没有怯懦过。
在他字字珠玑的?字里行间,是宋也川渴望向温昭明?剖白的?心迹。
他要让温昭明?不再为人刀俎,不再受人胁迫,他要让众生臣服,让温昭明?堂堂正正地站在庙堂之?上!
一切果真如宋也川所说的?那样,入夜时分,霍时行便?带着一个瘦弱的?少女来到了公主府。顾安看?着自己的?妹妹,一时间悲从中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宋也川的?面前。
“宋先生料事如神,将?阿照从火坑里拉出来,我兄妹二人来生只能衔草结环,回报宋先生大恩。”
宋也川上前将?他们二人扶起:“我们都?是为公主做事的?人,你又何?必谢我。要谢也该谢殿下?,若无她首肯,我又怎么能调动公主府的?府丁。”
顾安的?妹妹名叫顾照,不过刚十二岁,不安又羞怯地站在顾安身后。
宋也川对霍时行说:“你去把顾姑娘送去冬禧那里,让她给顾姑娘找一身衣服。”
霍时行领命,带着顾照退了出去。
“殿下?和我说,可以安排令妹在她身边做事。”宋也川给顾安倒了一杯茶,“只是不知顾兄日后,有什么打算。”
顾安苦笑道:“宋先生说笑了,我如今连身契都?在公主府上,哪里能有什么打算呢?”
宋也川从怀中掏出了一页纸,从楠木桌上推向了顾安:“这是顾兄的?身契。殿下?让我转交于你。”
顾安看?着这张纸,眼圈微红,嘴唇微微发?抖:“殿下?这是何?意?”
宋也川温和一笑:“当日殿下?选中顾兄,并非因?为兄台龙章凤姿,而是有帮兄台度过难局之?心,不忍见兄台壮志未酬身先死罢了。兄台在野时曾写过的?《济天下?之?民书》,殿下?读过之?后颇为赞赏。”
“殿下?……殿下?竟看?过我这篇策论?”顾安眼中溢出激动之?色,“当真?”
“自然是真。”宋也川含笑,“文书委于官曹,系囚积于囹圄,而不遑省也。详察其为也,非欲忧国恤民,谋道讲德也。(注)”
宋也川每说一句,顾安的?激动之?色便?更胜一分,等到宋也川背完最后一句,顾安眼中似有泪意:“我顾安不图闻达显贵,只希望能够成?为一个对百姓有用的?人,让天下?更多?的?百姓不会?如我父母一般死于官僚戕害。想不到殿下?虽为女子,竟有如此之?心胸,顾安敬服。”
“殿下?知你心意,自然想为你添一份助益,只是如今京中时局动荡,殿下?在朝中受到阉党之?流的?处处责难,尚且找不到他们的?把柄,若顾兄愿意为证人,抨击阉党与地方豪强勾结,殿下?便?能削弱其势力,改变全国各地土地兼并的?困局。”
顾安立刻点头:“那些豪强来我家买地时确实有一位面白无须的?男子,他们叫他曹大人,似乎是河道监管衙门里的?人。若我能见到他,必然可以当庭指出。”
“好。”宋也川站起身,“你敢不敢去击登闻鼓?”
登闻鼓是悬挂于大理寺外?的?一面大鼓,鼓长?约五尺,武帝在朝时曾说,若有冤案便?可以击登闻鼓鸣冤,案情便?会?直接上呈大理寺。
只是为防止恶意扰乱公堂,想击鼓之?人必先受三十廷杖,才?能击鼓鸣冤。
朝堂水深,已经有十数年未曾有人击鼓了。那些想要来京陈冤者,不是客死他乡,便?是被人刻意驱逐。京城内外?,官官相护,登闻鼓早已形同虚设。
“敢!”只有十五岁的?顾安抬起头,眼中闪动着坚定的?光,“区区三十杖又如何??就?算我顾安身死魂灭,也要和这群鱼肉百姓的?乱臣贼子们鱼死网破!”
透过顾安坚毅的?双眼,宋也川有一瞬间的?恍惚。
去年夏天,在东厂的?诏狱里,阉党们将?短刀抵在宋也川的?右腕,狞笑着问他:“早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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