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廊下,帮忙燃着炭的红鸢是最先瞧见这位罹四爷的,她吓得站起来,平时极少见这些哥儿来,刚开始还张嘴无措,待镇定后,平和问道:“四爷是来大爷的?”
林卫罹点头,不等侍女要去正屋窗外禀报,自己已先走完游廊的最后几步,去到正屋门前,可却未开口喊人,也不进屋,反弃了罗伞,决绝的下了台阶,站在院中,屈膝跪了下去。
这下不止是红鸢,连玉藻也吃了一惊。
两人惊慌之际,童官来了,他先一步回府,也不知究竟是发生了何事,只能先上前劝了这位罹四爷一会儿,可怎么说都没用,便以为是屋内的人在惩戒。
好在这雨,渐渐也停歇了。
抬着炭盆进里间放好后,童官从外面搬了张圈椅进来:“大爷,罹四爷在外面跪着,怎么说都不愿意起来。”
林业绥从榻边起身,踱步去火旁坐下,双手置于炭上,淡瞥了眼门帘:“他爱跪,便让他跪着。”
童官又灰溜溜的出去了。
半个时辰过去。
屋内,林业绥淡漠翻弄着炭火。
屋外,少年笔直跪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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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见林却意无恙,宝因只怕她还沉浸在三姐嫁人的触动之中,又陪着说了一个多时辰的话。
从晴日说到前面的那场雨水。
发觉这位姐儿不再怎么沉溺悲伤后,趁着雨停的这会儿,她也准备回微明院去睡个午觉。
因路有积水,又不免湿滑,林却意不放心的指使了个侍女同婆子,好生送女子回去。
嘱咐的神态,瞧着已像个大人。
宝因欣慰的打趣了句,便由侍女婆子拥着离开了。
直到将人亲自扶着进了院门,看着女子安然走进抄手游廊,她们才敢回姮娥院去复命。
顺着游廊行了一半,宝因掩唇打了个呵欠。
很快顿住,瞧着院中既不确定又不解,脚下快走了几步后,手扶着最后一个廊柱旁停下。
她终于确定了,所见非假。
“罹四爷?”
听见女子的声音,林业绥半垂眸,安静等着,可等了许久都不见人进来,猜想到了什么后,放下手中的铁钳,起身去外面。
他无奈笑了笑。
果然是在劝说那人起来,言语间还夹带着长嫂对幼弟的心疼。
瞧着她足履浸在雨水中,棉裙也被污水所沾染,他皱眉不悦,肃然道:“幼福。”
宝因循声回头,看见男子,错愕了良久,她先前怎么问林卫罹都问不出他要跪在这里的缘由,以为是病得难受,府里的奴仆又起了什么欺负主子的龌龊,不给请医配药,才如此激烈的法子求到自己眼前来。
眼下却是全明白了。
男子伸手过来。
她不动。
林业绥看着女子,见她执拗,加重字音的同时,却又放缓了语气:“幼福,上来。”
生怕两人出现争执,伤了夫妻情分,玉藻已跑下去扶人。
擅自解冠,林卫罹不敢说出来,所以一直缄口不言,此时听到兄长的话,悄悄看了眼护着自己的女子,悄声开口安慰,说出事情原委:“嫂嫂,我没事,是我做错了事,自己要在这里跪着的。”
知道因由,宝因思量半晌,便也不再管,走了几步,站在阶前,缓步上去,见男子伸出的手仍未收回,她抬眼瞧去,任右手落入温厚的大掌中。
探到女子的手发凉,又想起她这几日的病,林业绥刚缓和的脸色,再次凝重起来。
只恐少年淋久这雨,把身子骨给伤了,宝因轻声笑道:“爷先和卫罹说事,我进去暖暖身子。”
林业绥往下瞥了眼:“脏了,记得换一条。”
宝因垂首,瞧着边沿被泥水所污的棉裙,脑袋微微往下一动,点头,随后走至门口,等侍女打起帘子,她扶着门框,跨过矮槛,进了外间,再去到里间。
跟着一块进来的玉藻刚到内室,便着急忙慌的去衣箱里找用来换的裥裙。
屋内有炭火。
宝因徐步过去,未坐下,只是站在一旁,双手伸到热源处,若有所思的互抚着,最后叹了口气:“你等下到二门外吩咐个小厮去病坊请位疾医来。”
“大奶奶身子哪儿不适?”玉藻吓得回头,顾不上再找什么裙子,一个眨眼,又还是觉得该先忙完眼前的活,几息过后,便拿了件干净的裙子过来,“要不要去请沈女医来?”
宝因笑着摇头,侧头望窗牗:“雨中跪久,双膝进了寒气,没了四时可肆意行走的能力,日后还要怎么实现心中的抱负。”
这是给外面那位请的。
玉藻欸了声,侍奉着换下脏掉棉裙后,便出去办女子所吩咐的事了,她才掀开帘子出来,就觉浑身都发冷,院子里的侍女婆子全都被清走了。
只剩男子和跪在地上的人。
她不敢在这里多停留,低着头,蹑手蹑脚的进了游廊,往院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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