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喝完药的宝因掩唇打了个哈欠,下榻进了里间去,踩着脚踏坐在卧床边,稍稍屈身,伸手往枕下摸了几下,拿出一枚铜钥后,起身到西壁开了个匣子,拿出府牌。
刚拿在手上,外边便有婆子在喊“大奶奶”。
宝因往里间门口瞥了眼,不惊不慌的合上匣子,抬脚去外间的同时,有婆子也从屋外挑帘子进来。
她缓缓坐下,笑道:“最近府里事忙,阿婆怎么还亲自来了。”
管事婆子忙上前,瞧起来十分为主子的事情卖力:“大奶奶突然问炭的事,我怕她们说不清,左右现在也没什么事。”
末了,又紧着前面的话头接着说道:“那瑞炭还剩了尺余,不知道大奶奶是要来做何用?”
宝因瞧着外面的人影,笑而不言。
没一会儿,玉藻就走了进来,因打断两人说话,对着管事婆子歉意一笑,再近前去递过重新装了炭火的手炉子。
送完便出去了。
抱着手里暖和的炉子,宝因思忖着开口:“今日太太便要回府了,虽已进了三月里,可这两日的寒气着实重了些,连我都招架不住,更何况太太?”
前几日,男子去完宝华寺回来,便说郗氏愿意回府,只是想着等十五烧完香再行回来。
她往旁边微扬下巴,那儿正躺着前面从里间带出来的东西:“你现在便赶紧拿上府牌去取一些送到福梅院,叫那些婆子赶紧燃好放进屋里,顺便再替我瞧瞧院子收拾的如何了,还有今日所焚的香不可再用前几日的那味重香,要焚些淡雅的。”
管事婆子上前拿好玉制的牌子,将这些事一一记下。
待人走后,宝因坐着想了会儿林卫铆三日后要亲迎的事,不注意便过去了小半个时辰,她瞧了眼漏刻,进里间戴好坠有玉石的金璎珞,又稍偏头,双手凑近耳垂,挂了对碧玉长坠子。
又在髻边簪了朵石青色的绒花,金珠簪旁则插了支翠色凤钗。
帘子外忽传来动静,她收拾妥当后,出去一看,原是玉藻来到屋内坐下。
前面手炉抱久了,现在只觉得口干舌燥。
宝因走过外间,到了旁边打通的另一间屋子,站在桌旁,捧起茶盏喝了口,想起这几日被这个丫头管辖,凡是她的事,无论何事都要亲历亲为,忙得团团转,不禁调侃道:“瞧你怎么就坐下了,我还想劳烦你去帮我瞧瞧兕姐儿醒了没有,要是醒了,叫乳母给她穿好衣裳,准备见她祖母。”
正在收针脚的玉藻闻言,抬起头来,担忧道:“大奶奶您病还没全好,真要去?外面又那么冷,要再受了凉非得厉害死。”
“不碍事,女医不都说喝完今日的药便不用再喝了?”润完嗓子,宝因走了几步,回到外间,拿起几上的贵妃镯和细金镯,拢进腕中,知道她是为自己好,也缓下语气,好声回道,“太太去宝华寺修行一年多,好不容易回家来,我身为儿媳,若是不去,太太会如何想?”
郗氏在闺中时受够白眼冷落,所以最是见不得别人不尊又漠视自个儿,她这个儿媳如今还管着府中,不管有何缘由,哪怕是病得起不来了,只要郗氏见不到她,只怕心里都得怄死去。
觉得别人瞧不上自己,或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玉藻叹气,收完最后的针脚,给大娘子绣得吐奶巾便也算好了,她放下起身,连忙去大娘子所住的小儿房。
去完回来,只见女子立在屋前阶上。
宝因瞧见乳母抱着兕姐儿来,下阶去瞧,轻摸了几下婴儿软嫩的脸颊,便要出院子去。
“大奶奶。”玉藻急忙从正屋出来,追上去塞了个手炉子,“好歹带上这个。”
宝因浅笑着接过,缓缓走过游廊,迈出门槛,下了石阶,往西边走去,中间路过福梅院时,停下吩咐乳母先进去,随后自个儿去了西角门。
快到时,又遇见林妙意、林却意、林卫罹、林卫隺都来了。
王姨娘和周姨娘也不敢怠慢郗氏这个太太。
昨日的嘱咐,他们也都记得。
几人万福、拱手的向女子见过礼后,林却意迫不及待地走上前:“嫂嫂,兕姐儿呢?”
宝因笑了笑:“先去太太院里了。”
林却意还想说什么时,站在门楣外面的小厮匆匆跑到女子跟前:“回大奶奶,太太的车驾到巷口了。”
宝因颔首,指尖轻轻敲着暖炉,待听到车轮碾过沙石的声儿,她才不急不慢的把手中暖炉递给旁边侍儿。
不到半刻,淄车便到了角门前。
婆子瞧了眼女子,然后有眼力见的赶紧跑下台阶,走到车凳前去搀扶着妇人下车。
林却意瞧见许久不见的母亲,高兴得跑上前:“母亲终于舍得回来了。”
郗氏和蔼的点点头,瞧着这个自小体弱的女儿,长高了,长肉了,她又扫了眼台阶上的女子:“你嫂嫂接你回府倒是对的。”
然后走上台阶。
妇人一身靛蓝褙子,浓重的佛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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