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既生在这样的人家,该要想明白,权势风光不是凭白得来的,女郎要嫁人,儿郎要入仕,全是为了支撑氏族不倒。
舅氏谢德虽有五个儿子,可幼年夭折两个,还有两个也于盛年接连去世,倒是有几个子嗣,女郎皆已嫁了出去,儿郎也已在叔父谢贤的安排下入仕军中。
将军房只有排序最末的谢贤还能支撑。
谢氏早已大不如前,那两个侄儿在军中也支撑不起来。
当年,他们将军房以军功起势,后继子弟亦不逊前人,现今军中却早无谢氏风光。
“我管这些作甚?”范氏冷冷道,“他大人心中自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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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斋燃着灯油,谢贤握着早年寻来的汉竹简在瞧,视线却未留在上面,今日朝会上,有一官职任免之事,始终梗在他心里。
孙泰死后,监察御史一职空缺。
监察御史置于御史台下属之察院,品秩不过从七品下,诸御史中品秩最低,无出入朝堂正门的资格,只能由侧门进出,非奏事更不得至殿廷,然为士林清选,多以新进为之。
因职掌分察百官,肃正朝仪,监督祭祀、库藏、军旅等,颇为朝官所忌惮,却也是专门得罪人的官职。
只是孙泰懂得左右逢源,利用此职,多为内外官员交好,后获得升迁机会,更是主动放弃,早已舍不得这个官位。
此职常从京畿道县尉中选任,却未曾想到是从八品下司法参事的裴爽继任。
还是官家钦点。
谢贤没法不多想几分。
官家素来不管五品以下官员任免,中间必是有人举荐,裴爽又出身河东裴氏最差的一支,嫡宗的人不会来管这等升迁小事。
京兆府,林业绥。
林业绥推举此人来担任监察御史,难不成是要走他父亲那条路,企图用小小一个监察御史便想撬动盘踞几百年的世族?
“大人。”
谢晋渠像个耷拉耳朵的兔子,垂立在门外。
谢贤见人来了,不再去想朝会的事,不悦道:“怎么来这么迟?”
谢晋渠知道父亲是要与自己说何事,这才慢吞吞来书斋,可他只敢说:“见大人不敢衣冠不整,穿衣费了些时候。”
想训斥一番的谢贤想到别的事,咽下作罢,开口告知一声:“官家命你担任秘书郎中,踏春宴过后上任。”
秘书郎中为从六品上,隶属秘书省,掌管图书经籍。
虽秘书郎中与著作佐郎同为从六品上,可两者之间差距却是极大,前者直接隶属秘书省,秘书省下领著作局,官家亲下旨意让谢晋渠以此职位入仕,便是非同一般。
谢晋渠眉目瞬间沉下去,犹如被绑上了一块石头,他始终无法甩开,只有拱手:“大人正当盛年,府中还有七哥与九哥”
话未说完。
“竖子!”谢贤将手中的竹简扔到地上,摔出清脆的声儿,紧着怒斥,“你难道不知如今谢氏将军房子弟凋零,到了你曾祖已几近绝嗣,便连你祖父都是从旁支过继而来,我二十来岁才得你,八哥夭折,七哥与九哥年纪尚小,你想逍遥四海,又是要置谢氏于何种地步?”
“被哄骗几句,便当真以为天底下有什么名士?不过都是愤世嫉俗的无能之辈罢了!家族式微,难以入仕,便搞出个寄情山水的名头出来,让世人以为他们不做官是不愿,而非不能。”
“你所敬仰的那个山人,几十年前又曾在多少世家门前求过入仕途径。”谢贤站起身,积攒的忿恚再也无法隐忍,怒发而冲冠,“朝廷今日招他们入仕做高官,明日天下便再无名士。”
瞧谢晋渠不说话,他也缓下语气:“琅玡王氏以爱慕清谈闻名,族内多是文采斐然之人,老庄之说信手捏来,嘴上说是不重权势,可王氏子弟到了仕途年纪,皆是个个入仕,又有哪个是真去做了名士的?”
谢晋渠不知为什么父亲要去争这些权势,永不知满足手中所有的,可争到最后,再也可争的,只剩下一张皇帝宝座
他咽下这些话,拱手道:“谢氏在朝中已有大人,已是司徒,难道还不够?”
“你从小到大都要与你五姐争个高低。”谢贤眼中终是露出一丝嫌恶与讥讽,话亦说得毫不避讳,“可若你五姐是儿郎,她则必会入仕。”
五姐瞧着是出世之人,但从她代谢晋渠所写的那些史论,便可一窥其心,里头论述了历代得失,所给出的见解连他都免不得一惊。
直言掌权者,无论是治理天下的帝王,治理一方的仕官,或是治理内宅的妇人,皆应要有狠辣的手段、仁爱的心,才堪称合格。
她也更明白世族要如何维存的理,断不会说出如此愚钝的话。
可惜,五姐不是儿郎。
更可惜,女郎无法入仕。
谢晋渠心中松动,他一直都知道五姐是强过自己的,大人所夸的史论也皆是五姐功劳,每每听着大人那些夸赞自己的话,他便更难受。
可不知从何时起,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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