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手推开。
岚琪见她好歹喝下大半碗,也不再勉强,转身放下,又打开另一只匣子,捧出一只纸包对皇后说:“这也是太皇太后给您……”
“本宫这里,什么都不缺。”皇后冷然出声,目光又转向窗外。隔着窗纸根本看不见雪花,只略略几道影子飞舞,让她知道外头在下雪。
岚琪被噎了这一句,不敢再多嘴,唤了坤宁宫其他宫女过来,让她们把太皇太后让带来的东西收下去,自己也要退到门外,才转身,皇后却问:“这就要走了?”
岚琪驻足应答:“臣妾等在外殿,娘娘有吩咐臣妾就进来。”
“你怕本宫看见你嫌恶?”皇后不知是在嘲笑谁,可眼眉间的不屑之态,却叫人看着没来由觉得悲伤。她幽幽说道,“太皇太后也一定知道本宫不愿看见你,可她还是派你来了,到底是想硌硬本宫好让本宫的病更沉重,还是想刺激一下,好让本宫振作起来?”
岚琪忙屈膝在地,垂首应道:“恕臣妾失言,娘娘您多虑了。”
“多虑了?”皇后惨然一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她,母仪天下的她,却在此刻对着一个小贵人笑得凄然。但骄傲如她,尊贵如她,旋即就收敛这副神情,再转向窗外时,眼中唯见凌厉威严,却不再说话,任由乌雅氏跪在那里。
皇后不让起来,岚琪当然不能动。来之前布贵人就嘀嘀咕咕说了好些话,让岚琪一定小心些,说佟贵妃是明着讨厌她或欺负她,不藏着掖着的反而好对付,但皇后讨厌她也由来已久,且越是这脸上不显露的,才越吓人。
此刻她算是被罚跪吗?可她做错了什么,还是说错了什么,兴许人家就想让她跪着,好看着心里痛快?
时间点点滴滴过去,坤宁宫里硕大的西洋钟沉沉鸣响。这口大钟曾经摆在翊坤宫的正殿里,岚琪见过,听说是皇帝赏赐给彼时的昭妃,而西洋钟是皇帝心爱之物,轻易不会赏赐什么人,所以皇后极其珍爱。
终于,打扮一新的温妃回来了,冬云与她进门就见德贵人跪在地上,也不知是跪了多久。边上有小宫女摆摆手,她便不敢多嘴,示意温妃也不要多问,先到了皇后跟前。
冬云拿了皇后从前的衣裳给温妃换上,虽然式样绣花不是近来时兴的模样,但毕竟是皇帝妃嫔内造之物,到如今依旧庄重华贵,而彼时的昭妃也爱鲜艳色彩,眼下衬在温妃白嫩的肌肤上,更加鲜亮。
而从衣裳、发髻到一应齐全的首饰,全是皇后往昔爱用之物,乍一眼看去,仿佛时光回转,当年的小昭妃跃然眼前。皇后的眼神有须臾的欣喜感动,可渐渐目色暗沉,不知为了什么不高兴,轻轻推开了妹妹,吩咐冬云:“去换掉,温妃还是该有温妃的模样,没得……做第二个本宫。”
冬云心里怦怦直跳,刚才给温妃装扮好,自己就发怵眼前明明就站了十年前的主子,心怕带来跟前看,会触动主子悲伤的情绪,果然她猜得不错,听见皇后这样说,立刻就扶着温妃匆匆离去。
而小钮祜禄氏显然不明白怎么了,懵懵懂懂地被拉出去,瞧见德贵人还跪在那里,一直到了门外才问冬云:“姐姐她在罚跪德贵人吗?”
冬云尴尬地笑一声,敷衍她:“奴婢一直跟您在一起啊,不知道里头怎么了。”
温妃和冬云出去时,一阵冷风灌进来,岚琪跪得快要麻木的身体骤然一醒,定一定神要继续熬下去,却另有太医院的宫女进来,外头火炉上熬的药好了,该是皇后吃药的时辰。而她们瞧见德贵人跪在这里,也好生讶异。
“出去吧,德贵人会伺候本宫。”皇后闻到汤药的气息,微微蹙眉。
宫女们将滤网药碗放在桌上,朝德贵人示意后,便匆匆离去。岚琪看了看皇后,艰难地扶着边上的花架子站起来,她双膝早就痛得失去了知觉,一步一颤地走到桌边,先洗了手,再将药滤过两遍,等端着药来皇后跟前,两腿已经恢复知觉能好好走路了。
皇后好好地吃了药,漱口后从岚琪手里接过帕子擦拭时,抬眼看了她脸上的模样,竟然和刚进门时一模一样,安宁虔诚,似乎只专心着照顾人的事,明明被自己没来由地罚跪了那么久,脸上竟无半分怨气。不管她是涵养好,还是装得好,皇后明白,这宫里再没有这么好脾气的人了。
不多久温妃回来,恢复了先头的模样,皇后脸上才见喜色,拉着妹妹坐在身边,问了她一些宫里的事,问及皇帝在咸福宫留宿,问她侍寝的事。小钮祜禄氏羞得满面通红,却被姐姐嗔怪:“傻丫头,姐姐当年侍奉皇上,可比你现在还小些,你好好伺候皇上,早些给姐姐生个小阿哥。”
温妃柔顺地点头,不言不语双颊绯红。皇后见她如此,也知再说不出什么话,抬头见立在一旁的乌雅岚琪,同样温柔静婉,可她浑身都透着灵气,再看自己的妹妹,无一处不被比下去了。
心下无奈,忽而咽喉间又一阵燥痒,连连咳嗽,温妃吓得不知所措,岚琪上手轻抚皇后的背脊顺气,又端来温水让她润一润。皇后恹恹地喝了两口,就嫌恶地说:“每天喝那么多汤药茶水,满肚子晃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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