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慈回头的那一眼,太远了,抓不着他的目光着落之处。
他几乎没有任何留恋,冲着另一方向打马而去。
芙蕖眼睁睁地看着他消失在半人高的视线中。
谢慈刚一离开。
明镜司的人便有了撤退的意思。
只听领头的人一声令下。
明镜司众人齐齐躲进了半人高的草里,向着四面八方,分散撤离。
烈风刮在脸上。
马跑了约半个时辰,才在荒野里缓下了脚步。
一路护着她的人下马摘掉兜帽,露出一张年轻且凌厉的脸,冲她伸手,说:“谢姑娘,此地安全,歇一歇吧。”
芙蕖扶着他的手,跳下马,人仍旧恍惚着,半天才回应他:“你叫我什么?”
那人郑重地重复了一遍:“谢姑娘。”
芙蕖忽然很想知道谢慈是怎么和他交代的。
她没有拆台,默认了这个身份和称呼,顶着谢家人的姓氏,她对面前人福了一礼,道:“多谢大人搭救,请问您是?”
他自报家门:“明镜司,纪嵘。”
芙蕖一听名字,心下暗叹,好尊贵的身份。
明镜司乃当今皇帝直属,除掌权人正使之外,下设左右副使。
纪嵘便是明镜司左副使。
明镜司平日里行事诡秘,但麾下都是精兵良将。
谢慈在京中与诸位朝臣交恶已久,想不到,竟然跟明镜司混的不错。
她现在与谢慈彻底走散。
谢慈扔下她之前,除了一句“顾好自己”之外,其余什么也没交代。
芙蕖对后路有些茫然。
纪嵘想必是看出来了,道:“纪某会护送谢姑娘一路北上,照棠留了话给我,他会在北境等着我们。”
他能直呼谢慈的表字。
定然是极其亲密的关系。
逐渐放下戒心的芙蕖点头:“多谢。”
他们在原地等了片刻,明镜司的人陆续汇合。
纪嵘和他的属下交代了相关事宜,命明镜司其余人即刻撤回京城。
芙蕖站在一棵柳树下,远远的望着。
等人都散了。
纪嵘多留了一匹马,牵到她面前,说:“前后左右皆是山道,方圆二十里之内,没有客栈歇脚,瞧天色将黑,今晚要委屈谢小姐野宿了。”
芙蕖道:“无妨。”
她向来不是娇气的人。
二人骑马又panpan行了一段路,在半山腰,寻了一处避风的所在。
纪嵘用石块和杂草,简单搭了个窝。
芙蕖便在附近拾了些柴火。
纪嵘忙完歇下来的时候,芙蕖已经熟练的点起了火堆,夜晚用来取暖,或驱赶山里的野兽。纪嵘将随身带着的干粮分给芙蕖一半。
是半块硬邦邦的饼。
芙蕖不嫌弃,有的吃就不错了。
她将饼在火旁烤热了,就着水,细嚼慢咽地吞下。
寻了个合适的时机,问:“纪大人,你知道他去哪儿了?”
纪嵘啃着饼,坐在她对面,隔着火堆,扫了她一眼,说:“抱歉,我不知道。”
第17章
纪嵘一说不知道,芙蕖便打消了继续追问的念头。
明镜司的人若有不想吐露的秘密,谁也别想撬开他们的嘴。
再晚一些,芙蕖身下垫着草,心里装着事儿,翻来覆去歇不下。
睁眼望着深不见底的夜空,将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事情,在脑子理顺了一遍。
回想,似乎从陈王世子带走她尸身的那一刻起,局面就隐隐不可控了。
陈宝愈送进谢府的那一副牛骨牌,也许是试探,也许是警告。
总之,他必定是对芙蕖的假死起了疑心。
芙蕖知道他的秘密。
他贪污军饷四十万两。
他在北境屠戮百姓一千,以充军功。
更有他们父子俩买卖官职、军职等无数罪行。
芙蕖带着这些秘密踏进谢府。
祸水东引便进了谢府。
谢慈自然成为陈王党的眼中钉。
陈王一家那是什么人?
那先帝的手足。
当年先帝爷与诸兄弟夺权的时候,陈王置身事外,保全自身,一点浑水也没溅身上。
先帝爷在位三十年,他混得如鱼得水,从不犯帝王忌讳。
先帝爷弥留之际,喜怒难以揣摩,为给自己的幼子荡平前路,雷霆手段清扫了皇室,冤杀了无数宗亲。陈王不仅他逃过了,甚至还得了格外恩典,不必远去封地,可继续守在燕京城里,享他的荣华富贵。
除了手段了得。
还是手段了得。
芙蕖想搞他,他可以不计较,毕竟谁会去在意一只蝼蚁的算计呢?
可谢慈想搞他,意义就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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