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病房楼层需要登记,岑晚返回来的时候工作人员还记得她,有个年轻的护士挺热情的,招呼她进来,还给她引路到了病房门口。
岑晚连忙摆手,“不用,没事儿,我就在外面就行。”
她不放心钱缪爷爷,更不放心钱缪,可是毕竟房间里面的是一家人,她还是别占用时间了,万一这真的是最后的离别呢?
“那我带你去休息室吧,有沙发你可以眯一会儿。”
能服务这个层级患者的都是人精,网络这么发达,想查什么刁钻信息都能查到一二,更何况个人信息都白纸黑字地摆着,不需要八卦都心知肚明,护士对于她这个去而复返的「前孙媳妇」肃然起敬。
“谢谢。”岑晚点点头
“应该的。”
钱缪和岑晚的婚礼盛大,当年在京市也是能排上号的。她记得钱缪的爷爷致辞,台下的小辈们发出轻微的赞叹惊呼声,原因是爷爷太帅了,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精神抖擞,面上挂着历经千帆的温和笑意。
没有任何高官领导的架子,只是一个疼爱孩子的可敬长者,握着话筒嘱咐钱缪要对岑晚好、要珍惜这段感情,听得岑晚都想哭了。
钱缪适时活跃气氛,倾斜着身子凑过去,“爷爷,她睫毛膏不防水。”
台下笑作一团,岑晚手挎在他的臂弯里,暗戳戳地拧。
爷爷最后说的是什么来着?
岑晚披着护士送来的毯子,歪在沙发里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朦胧中听见房门开了又合,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两点了,行,那老头也算是没受什么罪。”
“反正他家人也挺能豁得出去的,真放弃了。”
“谁说不是呢。诶,你说他是不是真……”
“你说那事儿?要是真的你觉得咱医院能收啊?估计就是站错队了,该着倒霉呗。”
“是哈,他家那个大儿子都没法过来,也是挺惨的……”
岑晚的身体很沉,头在向下坠,她的意识是清醒的,但是人就是醒不过来,
刚刚的梦境回到了婚礼当天,哦,她想起来了,爷爷的致辞最后,说的不是「百年好合」「长长久久」这样的场面话,而是朴实无华的「要开心」。
在病房,他也是这样拉着岑晚的手说过的。
两个护士看着沙发上猛地窜出头来的人吓了一跳,反思自己刚刚有没有说什么出格的话。
岑晚晕头转向,直勾勾地盯了一会儿,撩开毯子夺门而出。
刚刚那间病房现在已经收拾出来,等待着下一任患者的入住,她站在门口花了很长时间,还是接受不了人已经没了的事实。
碰到路过的医生,他说钱老爷子的儿子和儿媳妇已经回去了,孙子在处理后续的一些手续。”爷爷他……”岑晚开口时泛着鼻酸,“走的时候不痛苦吧?”
“还好,走的挺安详的。”
医生指了指远处,岑晚转过身顺着看过去,是钱缪从电梯间出来,只不过他径直走向了长廊的另一头。
走廊的尽头是个自动贩卖机,钱缪晃里晃荡走过去,他个高,一手撑着机器顶部边角,弓着腰挑选饮料。
状态不错,和平常的样子差不多,岑晚飘在空中乱转的情绪突然有了落脚地。
钱缪的心态好,幸亏他心态好,家里动荡击不垮他,至亲离世也打不倒他。
出货口坠落碰撞到铁皮的闷响都那么有生机,和当下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和钱缪本人异常匹配。
他仰着脖子,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瓶冰雪碧,把岑晚都看得有点儿馋。
钱缪把瓶盖旋回去,转头不经意地瞟了一眼,明亮的走廊中央只一个女人,他想不注意到也很难。
何况是一个年轻的、漂亮的、在他心里的女人。
只不过有些不相信,脚步略迟疑走过去。直到钱缪伸手摸岑晚的发顶,顺势沿至后脑勺。
他嘴角扯了扯,张嘴还未说话,先是猝不及防变了调的颤音。岑晚的眼睛随着涨满,像是身体的本能反应,连忙向前一步,张开双臂环住他的脖子抱过来。
钱缪一手捞她的肩膀,另一手扣着他的腰,没什么力气,他整个人窝在岑晚的颈侧,哭了。
岑晚从前还时常为没有见过钱缪的眼泪而遗憾,好几次会脑补他哭起来的样子,晶莹的泪、通红的眼、或倔强或委屈的表情,一定赏心悦目。
可是现在钱缪真的哭了,这个被岑晚恶狠狠戏称身体缺陷没有泪腺的人真的哭了的时候,她连看都不忍心看一眼。
“……我知道,我知道。”岑晚轻捏着他的后颈,学着他安抚自己的样子
钱缪哭声很轻,只有抽气时不甚通畅平稳的鼻息,眼泪是热的,先是烫到岑晚的脖子,滑落的瞬间变得冰凉。
我爷爷死了。
我没有爷爷了。
我不想让他死。
我好难过。
……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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