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冗长的寂静后,倪准再度看向跪在地上的倪青岚,他满面的怒色已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可奈何的嘲讽:“小子,好好瞧瞧,你以为冒医者之大不韪,到底是在救她,还是害她。”

倪准连打,也没有力气再打他了。

夜雨不静,倪青岚在祠堂跪了半夜,双膝麻木不剩多少知觉,忽听“吱呀”声响,他回神,转头不经意一眼,向来不苟言笑的少年禁不住微扯了一下唇角。

那个小女孩儿没有彻底推开沉重木门的力气,只能从不甚宽敞的那道缝隙里侧身挤进来。

她半夜来此,身上的外衣系带都绑错了,倪青岚朝她抬了抬手:“阿喜,来。”

倪素立即乖乖地跑到他面前,很小声地唤:“兄长。”

倪青岚心不在焉地“嗯”一声,一边替她重新系衣带,一边道:“好好的不睡觉,来这儿做什么?你不是说祠堂有好多鬼,你很害怕吗?”

“所以我来陪兄长。”

倪素扯来一个蒲团,挤到他身边坐着,一点儿也不敢看供桌后那一排又一排黑漆漆的牌位。

“兄长,你疼不疼?”

她看着倪青岚满后背的血痕。

“不疼的那是鬼。”倪青岚少年老成,从衣袖里摸出来一块油纸包的麻糖递给她,“拿了这个就回去吧。”

倪素接来麻糖,却一分为二,塞了一块到他嘴边,又将自己带来的小枕头往他膝下垫。

“你素日讨厌过硬的枕头,隻这么一个合乎你意的,怎舍得拿来给我?”倪青岚心中熨帖,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兄长有难,我自然舍得的。”

倪素仰头望他:“钱妈妈说,兄长认错就不会挨打了。”

钱妈妈是倪素身边的仆妇。

“阿喜也觉得我那日救人是错?”倪青岚吃掉那半块麻糖,好些个时辰没进水的嗓子沙沙的。

倪青岚出城为附近村落中的百姓义诊那日,贺刘氏步履蹒跚地在山径上拦下了他的马车,那妇人哭得厉害,也疼得厉害,直喊“先生救我”。

她行来每一步路都带血,倪素在车中看到她身后蜿蜒的血迹,吓得连喂到嘴边的糕饼也吃不下。

“她很疼,可是兄长看过她,给她苦苦的药汁吃,她就不疼了。”

倪素记得那妇人手捧那么苦的药汁却满心欢喜,像喝蜜糖水一般。

“可是阿喜,”

雨滴拍窗,倪青岚声线更迷茫,“你今日听见了么?她投河自尽了。”

到底还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倪青岚在面对这样的事情时,并不能寻得一个坦然的解法。

“她不疼了,为什么要死?”

倪素不过八九岁,尚不能明白“死”这个字真正的含义,可是她知道,人死了,就会变成祠堂供桌后那些漆黑单薄的牌位,只有名字,无有音容。

“因为我以男子之身,为贺刘氏诊女子隐秘之症。”

“可是为什么男子不能给女子诊病?”倪素撑在膝上的双手捧住脸,懵懂地问。

不是不能诊病,是不能诊隐秘之病。

但这些,倪青岚也无心对小妹说,他垂下眼帘,庭内婆娑的树影透过窗纱落在他面前的地砖上:“谁知道为什么。”

雨势不减,淋漓不断。

倪素看着兄长的侧脸,腾地一下站起来。

倪青岚抬眼,对上小妹一双清澄天真的眼睛,她那么小,灯影落在她的肩,她脆生生道:“兄长,我是女孩子,若我像你一样,学我们家的本事,是不是就能让她们不疼,也不会死?”

她们。

倪青岚一怔。

雨夜祠堂,少年审视小妹稚嫩又纯真的面庞,他微扬唇角,揉了揉她的脑袋:“阿喜若有此志,她们一定不疼,也不会死。”

雨声渐退,拍窗一声响,倪素满鬓汗湿,睁眼醒来。

“姑娘,可是吵醒您了?”才将将扣下朱窗的女婢星珠回身,柔声道,“外头落了雪,奴婢怕朔气进了屋子,您若伤寒可不好了。”

年关才过,虽是早春,天却还不见转暖。

见倪素窝在被中不答,星珠到床边关切道:“姑娘怎么了?”

“梦见兄长了。”

倪素好似才清醒,她揉了揉眼睛,坐起身。

星珠忙从木椸上取了衣裳来侍候倪素,“冬试已经过了两月,依着咱们郎君的能耐,此番一定能得中,说不定消息很快就送来了!”

云京到雀县,足有两个多月的脚程,消息来得并不快,倪青岚离开雀县已有小半年,送回的家书也不过寥寥两封。

穿戴整齐,洗漱完毕,倪素才出房门,老内知佝偻着身子从缠着绿枝的月洞门那处来了,也顾不得擦汗,“姑娘,二爷他们来了,夫人让您在房里待着。”

说罢,他挥手让底下的小厮将食盒塞到星珠手中,又道,“早膳夫人也不与您一道用了。”

“二爷这时候来做什么?”星珠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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