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敏叡仔细瞧了,文书不假,印信也对得上,但怎么领着那么多人到北塘炮台来了?这是要在北塘修建新驿站不成?顾敏叡心头一动,若是要在这儿修驿站,说明朝廷有重启北塘炮台的想法,那不知能不能顺道把炮台墙体墩台都一并加固起来,那岂不是好事一桩?
顾敏叡望着胤禛的目光顿时就热切起来。毕恭毕敬把胤礽和胤禛都请上了炮台之上。他们身边各跟了十个人,其他人依旧回船上候命。
一路上顾敏叡对着这北塘炮台的来历、用处打退过多少海寇侃侃而谈、如数家珍,不时用已有些颤抖的手指捋平打了补丁的衣甲。
“这炮台百年来历经战火,已经许久没修过了,去年还被雪压得塌了一截,我们自个给补上了,不过您瞧,开裂的地方也多……”顾敏叡举着灯,一点一点地照给他们看,“不加固不行,这地方实际上很紧要,可以说是津门最后一道防线,若是失手,后果不堪设想……”
胤礽沿路又看见了几个还坚守炮台的人,还以为八旗水师还有些没丧良心的好兵,结果就听见他们管顾敏叡叫伯父。
得,又是他们一家子的。
大清兵製分为八旗、绿营。绿营里头几乎都是前明的降兵和当地招募的汉人,这样一家上下都当兵的有很多,前明是有军户的,世世代代世袭为军,这顾家想必就是这种情况了。
胤禛听着顾敏叡唠唠叨叨,一开始不知道太子专程来这里做什么,但登上这个可以说是空旷无人的炮台后,他忽然知道了太子此行的意图,二哥想要整饬水师么?
可是……随着顾敏叡的讲解,胤禛也伸头去看了眼下头栓在岸边的二十艘战船,有的桅杆都朽坏了。
顾敏叡说的口干舌燥,瞥了眼这两个皋司手下的属吏,年轻些的冷面不语,年长些的目光幽幽地闪烁着,也不说话。
他心里就没什么底了。这到底是怎么个章程?驿站还修不修了?
还是他们压根就不想修驿站,只不过领着人做做样子跑一趟,回头一起把朝廷下拨营造的银子私吞了,随便寻个什么借口说糊弄过去……
正好走完了炮台一圈,顾敏叡也不说话了。他跟在后头的儿子更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于是一行人默默沉默了下来。
这时德柱过来了,说晚食备齐了,胤礽便趁机邀请顾敏叡父子一块儿去吃。
顾敏叡立刻婉拒道:“多谢美意,本不该推脱,但职责在身,实在不敢擅离。”言罢又苦笑道,“若我们几个也走了,这上头就真的成空台了。”
“有理,是我想的不周到了。德柱,那把锅子送上来,我们在上头吃,暂且不回船上了。”胤礽笑着宽慰他,“不喝酒,隻喝汤吃饭。”
顾敏叡推辞不过,隻得应了,吩咐儿子们先去把桌椅板凳都搬上来。
胤禛不由奇怪地看了太子一眼。不过两三天不见,太子好像比以前更加平易近人了……竟然并不忌讳和绿营兵同桌而食?
等真的坐下来,围着鲜香辛辣无比的奶白色猪肚鸡锅子,一碗暖入脾胃的猪肚鸡汤下肚,出身的隔阂好似也被这热气腾腾给模糊了。
另外还有壶熬好的汤底能时不时往锅子里添,再涮些肉啊菜,刚相识的一桌人渐渐放下心防,相互说起话来。
“说个不恭敬的,可别见怪,实在好奇……顾大人怎么那么大年纪了还守在这儿?朝廷不是隻募四十岁以下的汉人?”胤礽喝了一碗汤,又挟了根肚丝细细嚼,顾敏叡官职是城门领,虽然官阶不入流,但叫一声大人也算敬重。
“嗐!是我这个闲不住的老头子自个放不下这地方,舔着脸要来守的。”顾敏叡仰头大笑,花白的胡子随着笑声抖动着,随后他很快敛了笑容又怅然道,“我们顾家守北塘炮台也有三代人了,打从……这就不提了,这地方早成了我们顾家的根了。我死了以后,就让这三个不成器的儿子守,他们死了还有孙子……”
胤礽想起了那个父子皆死,仅余其孙的折子,顿时心里一阵难过。
胤禛不知北塘炮台守备情况,但也知道只有这么点人实在蹊跷,下意识问道:“其他人呢?”
“轮着班呢。”顾敏叡似笑不笑地说,其他再多的话都不说了。他三个儿子也顿时埋下头去。
胤禛砸吧出点意味来,又见太子爷微不可察地衝他摇了摇头,他心里也就有数了。这个事儿,他闭了嘴,不再问了。
以后东拉西扯,胤礽又得知了顾敏叡看着大老粗的模样,竟然还中过举人,是个文武双全的人才,得闲的时候,还在村子里还教小孩子识字读书,因此村子里管他叫顾先生的更多些。他给孩子启蒙都不收分文,隻盼着这些穷苦人家的孩子有一日能出人头地,哪怕当个帐房也好。
胤礽越发觉着这顾敏叡不得了,幸好他来得早,二月中旬还有几日,他们徐徐布置,这回一定能挽救他于战火!
而在船上和程怀靖一块儿吃锅子的程婉蕴却因为喝多了汤,浑身热得不行,便走到舱板上透透气,远处的海面已经漆黑一片,冷风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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