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额图满眼写着嫌弃,他最讨厌这种书生模样的人。
胤礽也有些尴尬,凌士晋与他年岁相当,生得文弱,但又不算很通文墨,是典型的文不成武不就。但此去尼布楚,他需有自己的人随行,叔公不算,这等军国大事,他只会直奏皇阿玛,明珠更不必说了。他正需要凌士晋时时将每日和谈发生的事传回来,才能知道梦中之事是否真的会发生,亦或,梦里预示的结局是否能够改变。
凌士晋能力不足,但胜在忠心可靠。
索额图和明珠都不知道他有这样奇异的遭遇,还以为他想寻机提携凌家,凌家与赫舍里氏也关系匪浅,因此索额图略一思忖,便道:“既是太子爷的人,那便留在我身边做个校书吧。”
明珠但笑不语,但也没反对。
这事儿就算定了。
旌旗猎猎,马踏地摇,出使的队伍如雷霆席卷出城。
胤礽站在城楼上一直遥望着他们。
他还没想明白自己为何会做这样的梦,之后似乎又再也没有梦到过什么,但他真的希望他们此去平安顺利,希望他添上明珠这个变数,梦中的结局就能改变。
让明珠来分润这功劳又如何,党争、派系的得失,如何比得国土得失!
我大清国土,分毫不让外邦。
胤礽出神地想着,直到落了座才被香气吸引得回过神来。
炕桌上桌上摆满了各类河鲜、海鲜及牛羊肉,中间却是一隻架在小泥炉上的砂锅,里头翻滚着浓稠雪白恍若牛乳的粥水。
胤礽从没吃过这样的锅子,不由问道:“这要怎么吃?”
连伺候用膳的小太监都说不出所以然来。
作为清宫粥底火锅第一人,程婉蕴隻好先按耐住自己蠢蠢欲动的五脏六腑,起身先给太子爷盛上一小碗未涮过任何食材的纯白底粥:“太子爷,这粥底锅子是正宗的粤菜,说起来吃锅子就是吃个自在,但吃这粥底锅子却有讲究,讲究‘五碗粥’的吃法,就是涮菜也讲究起转承合,乱来不得。”
她将第一碗粥递到太子面前:“这第一碗,就得先吃上一碗干干净净的毋米粥,用米香开胃养胃。”
胤礽见她说得煞有介事,一边拿杓轻轻搅拌那瞧着素淡的粥,一边笑她:“若要说别的琴棋书画,我看你都没精神,只要一提到吃,就两眼放光呢。”
程婉蕴被他打趣得脸微红:“妾身就这么一个爱好,没法子。”
胤礽被她的坦然弄得差点噎了一口。
但这么一下口才发现,原来这纯白的粥底另有干坤,不由将一碗粥都喝完了:“拿鸡汤熬的白粥?难为熬得那么清爽。”
程婉蕴笑道:“您尝出来了,这是拿上好的小母鸡剔骨和火腿一块儿熬上汤,撇干净油再放入擂过的碎米,用小火慢慢熬煮三四个时辰,直到连米都熬化与鸡汤融合一块儿,才算熬成了呢。”
胤礽起了兴趣:“那第二碗吃什么?”
程婉蕴让小太监将黄蚬子、鱼片、河虾拿过来:“第二碗是鲜粥,涮上鱼虾贝类,让鲜味融进粥水中,这样粥底又清又鲜,滋味更上一层。”
到了这一步太监就知道怎么涮了,程婉蕴连忙坐下来,自己也喝一碗白粥,或许她实在太迫不及待了,喝完就对上太子爷忍笑的眼神。
“民以食为天,能吃才是福呢。”程婉蕴丝毫不以为耻,在等第二碗粥的间隙,甚至兴致勃勃分享道,“爷,您前几日不是赏我一篓子水蜜桃?吃不完的我晒成了蜜桃干,和乌龙茶饼窖成了新茶,等会您拿回去尝尝,茶香里有果香,爽口回甘,正适合这种春夏交接的时候喝。”
胤礽见她说得这样好:“那也不用等回头了,用完膳便泡上一壶来。”
这时候第二碗粥好了,被粥水包裹住的虾仁、鱼片都比寻常吃的更鲜嫩,鱼虾本身的清甜完全被激发了出来。
“接下来,就可以涮肉了。”程婉蕴看太子吃得满意,便出声交代司膳太监,“现在加牛羊肉、猪肉,切记烫的时候快进快出,这样每一口肉才又嫩又滑。”
有了之前的海鲜打底,这肉类吃起来愈发鲜美。
涮完荤菜,最后才加入菌菇、时蔬,这更要把握火候,在蔬菜转熟的瞬间捞出,这样蔬菜不仅有之前河虾荤菜的肉香,又不失原本的爽脆,把一肚子肉菜的负担好好中和。
“东西都涮完了,才到第四碗,那最后一碗又怎么吃?”胤礽连喝四碗粥还意犹未尽,何保忠悄悄咽下口水的同时,不由庆幸这回他特意嘱咐叫膳房用的小碗,不然他这刚好没几天的屁股又不保。
“您看这锅里的粥底。”程婉蕴拉着胤礽起身。
原本洁白的粥水已微微泛黄,清爽米香也化作了浓香,河鲜、肉食、青蔬的滋味全融入这微微冒着泡的粥底之中,这就是最后一碗粥了。
“最后一碗和味粥。”
胤礽一口下去,香鲜爽滑各种滋味便回檔在舌尖,果然和味至极,起转承合,最后的合果然不假,值得细细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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