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总算睡了个饱,别的不说,这李侧福晋除了用人上不动声色地给了她个下马威,吃穿用度上倒是没有一点苛刻的。
这床也舒服。
程婉蕴一个县官之女,用过的好东西着实有限,前世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因此环顾一圈没有不满意的。
许是听见她起身的动静了,青杏领着小宫女,端来了净面的热水和巾帕,碧桃则开了箱子,将程婉蕴要换的衣裳都挂到熏笼上头,取了窖藏的茉莉、桂花香包熏衣。
程婉蕴坐在梳妆台前,一边由着青杏梳头,一边问二人道:“咱们毓庆宫是在哪个膳房提膳?”
碧桃拿着扇子对着熏笼扇风,闻言笑道:“格格可是饿了?毓庆宫里有专门的小御茶膳房,还有专门的司膳太监,咱们后罩房这儿也有个小茶房,平日里热些奶||子、煮些茶,做些简单的点心都没问题。”
程婉蕴听了心底里直叫好,甭管这毓庆宫里的厨子手艺如何,单一样——不用吃外御茶膳房的大锅菜,她就够高兴了!
她在钟粹宫住那俩月,送到她手上的几乎都是半凉的饭菜,面上凝结着白花花一层油脂,要多难吃有多难吃。
当然,也跟她抠门没有打赏御膳房跑腿的小太监有关系。
她其实不是没银子。
虽然她爹程世福这个县令当得还算有良心,没放弃读书人利国利民的理想,因此贪得十分有限。
但他也不是海瑞式的清官,除去每年孝敬上峰的炭敬、冰敬等,也算小富之家。
为了她能平安入京选秀,程世福也是竭尽所能,几乎举了全家之财,连几个伯叔父、舅舅都借了银子。
程婉蕴知道钱财来之不易,除去上京路上打点佐领和自己吃用的花销、入宫验明正身时打点验身嬷嬷的花销、候选时打点钟粹宫管事太监和嬷嬷的花销,她都是能省则省。可就算如此,也是一路上花钱如流水,现如今,她压在箱底的家当仅剩程世福特意为她换的一小迭银票、一匣碎银子、两盒打得薄薄的金叶子。
何况她当时满脑子落选回家,琢磨着还要留些银子给父母爷奶叔伯舅婶兄弟姐妹买些京城特产的银子呢,何必为了点口腹之欲浪费家里的钱呢,就当减肥了么!
谁知道还能有这一遭。
来都来了,程婉蕴也不想那么多了,她上辈子累够了,今生轻易不愿动脑筋。
因此她饶有兴致地听碧桃报这个月膳房的成例。
宫里头什么时节吃什么,是极讲究的。
比方说她在钟粹宫候选那会儿,正值二月二龙抬头,外御茶膳房天不亮便起来忙活,蒸龙鳞饼、煮龙须面、炸油糕、炒糖豆,辰时不到便分到各宫,连暂住钟粹宫的候选秀女也人人有份。
哪怕没打点,她也分到一碗热面、一碟子饼糕、一碗酥脆的炒糖豆。谁也不敢在这种好日子触霉头。
因为与往常那半温不凉的蒸菜大不同,香酥爽口,特别好吃,所以她记忆犹新。
如今已经到了三月末,宫里自然又有了新的时令菜式。
小曲
宫里头向来看重春日,尤其前阵子为“仲春亥日”,万岁爷一大早便去了丰泽园打春牛、扶犁亲耕;佟佳皇贵妃哪怕拖着病体也前往西苑北海先蚕坛行躬桑礼,因此春日里的日常膳食似乎也总是置办得要精细隆重些。
碧桃挂起衣裳,轻轻地扇着烟:“格格有所不知,宫里这时节十天有八天吃锅子,今早奴婢瞧了膳单子,果不其然呢!晚膳备的黄米饽饽、盒子菜、羊肉锅子,还有五辛盘,您看要传哪几样?”
地道的老北京羊肉火锅?程婉蕴闻言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故作矜持道:“我午间没用点心,那就都要了。”
碧桃没留意到程婉蕴那放光的双眼,很是自然而然地起身去吩咐小宫女,还细细嘱咐道:“过去可别忘了叫他们多切几样肚丝、菠菜或是豆腐的涮菜,蘸料也得多备几样。”
程婉蕴听了直呼贴心,又突然想到:“我刚住进来,头一餐便提这些要那些的,要不要让她们带些银子去?”
要知道当初以秀女身份滞留钟粹宫的时候,不塞点银子都不能吃上热乎菜——来自曾抠门到连送膳太监都忍不住给白眼的程家秀女的小小宫闱经验。
青杏给程婉蕴梳好两把头插上绢花,闻言笑道:“您放心好了,正因为您刚来,那起子人才不敢得罪您呢,您等着看好了,他们呀,保管都妥妥帖帖地送过来。何况,听说李侧福晋管家甚严,您刚提的都是分例内应有的东西,料想他们也不敢克扣。”
程婉蕴这才知道,她虽只是个不入流的小格格,每日也有盘肉、菜肉各1斤;时令蔬果2斤;酱醋油各1斤;各种饽饽各1盘(每盘30个)、各类乳茶各1斤;还有各类杂粮豆类米面腌菜鸡蛋若干……
果然,这厢小宫女们刚把桌子支起来,几个送膳太监就一溜小跑鱼贯而入。
宫里头讲究吃食不允许做出单数,必须是双数。因此程婉蕴就瞪大眼瞧着送膳太监扛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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