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柔嘉“嗯”了一声,一低头,一滴泪砸到地板上。
谢珩倒了一杯酒递给她,哑声道:“别难过了,哥哥说过,没有阿耶不要紧,哥哥就做柔柔的阿耶。”
谢柔嘉又“嗯”了一声,越来越多的泪砸到地板上,形成一个小水坑。
过了好一会儿,她哽咽,“哥哥要一直把他留在长安吗?”
也许有一日,阿娘会知晓裴叔叔去世一事,也不知到时阿娘会有多伤心。
提及那个从未爱过他们的父亲,谢珩的眼里闪过一抹憎恶,“你放心,哥哥会把他赶回洛阳去。这样,他就再也不能伤你同阿娘的心了。”
谢柔嘉道了一生“好”。
这天夜里,两兄妹在一块说了好多小时候的事儿。
说到最后,谢柔嘉紧紧捉住谢珩的手,泪眼婆娑地望着他,“哥哥,我好想他。”
谢珩拍拍她的背,“哥哥知晓,哥哥,也很想他。若是待在长安让你觉得伤心,不如去朔方吧,就当散散心。”
过了许久,已经吃醉酒的女子哽咽着应了声“好”。
谢珩替她掖好被角,起身离去。
出了公主府角门,守在马车旁的齐云立刻迎上前去。
谢珩问道:“消息可靠吗?她已经很伤心了,我不想她再失望。”
齐云颔首,“错不了。”
“那就好。”
谢珩回想起自己伤心欲绝的妹妹,眼神里流露出心疼。
待日后他从朔方回来,再同他好好算账!
朔方。
已经入冬,朔方的泥土都被冻硬,更别提河里的水。
锦书搓着手,将好不容易从河里刨出来的冰块放进铜壶里,挂在烧得极旺的炭火上的钩子上。
炭火烧得极旺,很快壶里的冰融成水。
水刚煮沸没多久,挡风毡子被人掀开,一头戴斗笠,裹着一身雪粉的男子出现在门口。
他身量极高,需要微微弯腰才能入毡房内。
锦书忙上前替他解了斗笠与蓑衣挂到一旁,又赶紧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他,“公子快暖暖。”
男人伸手接过来,才在炉火旁坐下,就听见一嗓门极高的妇人在外头叫人。
是隔壁不远处替他们浆洗衣裳的老妪。
锦书忙将她迎了进来。
一裹得只露出一对眼睛的老妪把浆洗的极干净的衣裳递给锦书后,看向端坐在篝火旁,只露出一截白玉似的下巴的男人,笑道:“裴先生回来了。”
他微微颔首,温声道:“今日雪大,回来的早些。”说着将一杯热茶递给她,“天气冷,老人家坐下来吃杯茶吧。”
老妪连忙接过来向他道谢,见他不嫌弃自己,在火炉旁坐下,不住地拿眸光打量他。
只见他脸上戴着一块银色的面具,一对眸子却生得极漂亮,且一身的贵气,一看就是那富贵人家的公子。
眼前的男人是两个月前来到此地,起初大家谁也不敢靠近他。
接触久了大家才发现,他虽瞧着冷,可为人却温和良善。
后来这附近唯一的教书的赵先生离开后,他不仅主动提出要接替赵先生,还不收任何的束脩。
这儿附近的人都十分感激他,时常送些自家种的吃食过来,或是为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儿。
即便如此,他也非要给钱。
老妪瞧着这么个神仙似的人物住在这么简陋的地方,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心里愈发愈发怜惜,关心,“先生也来了一段时日,这附近的人也算是都见过,可有瞧上什么可心的姑娘不曾?若有喜欢的,老身可替先生作媒。”
他刚来没两日,这附近就有不少待嫁的姑娘托她作媒。
他温声道:“我家中已有妻室。”
“竟已娶妻?”老妪心中十分遗憾,“先生这样的人物,也不知怎样的姑娘才配得上。”
“是个金枝玉叶,”提及自己的妻子,他眼神柔和,“是我配不上她,她肯嫁我,是我的福气。”
老妪正要问问是怎样的金枝玉叶,外头有人叫她,她有些不舍地告辞离去。
老妪前脚刚走,外头就传来脚步声。
人未入帐,先闻其声。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否?”
原本还十分警惕的锦书眉开眼笑,“是长生将军!
话音刚落,一身形颀长,身着盔甲,生得眉清目秀的年轻男子大步跨进帐内。
正是如今任朔方节度使的宋长生,也是裴温收的义子。
男人笑道:“只可惜我这里无酒。”
“就知你没有,”长生把手里提着的吃食递给锦书,又将酒递给坐在篝火旁的男人,把冻得快没有知觉的手搁在火舌上烘烤。
片刻的功夫,锦书将他带来的吃食拿碟子装好,摆在一旁的小几上。
酒也已经温好,酒香四溢。
朔方是苦寒之地,这里的酒极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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