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自己的渴望和夸赞表达得淋漓尽致。
云远哲从接到孙女回家,一家人脸上的笑就没有停过,此时听到她可怜巴巴的祈求,老人家将已经空掉的盘子端起来,然后把里面遗留的糖水一滴不落地倒进云棉的小碗里。
“先把甜水喝了,棉棉要是还想吃,爷爷明天就早点去买最新鲜的黄瓜回来给你拌。”
他放下盘子,给孙女做出下一顿的美食承诺。
“好耶!!”云棉满足地欢呼一声,捧起小碗豪气的把黄瓜甜水一口气干掉,擦干净嘴巴后,就摇摇晃晃不安分地靠在妈妈身边扭来扭去,凭本事打扰妈妈吃饭的进度。
等一家人吃完一顿足够清甜的晚饭,将桌子清理干净后,陈芳华拿出手机,戴着老花镜找出账单界面。
她一条条念着下午的进账,旁边云远哲趴在桌子上用一只很旧的钢笔将那些数字一笔笔记在还算干净的纸壳上。
云棉挨着妈妈坐在一边,一边认真听爷爷奶奶算账,一边把自己的小手塞到妈妈手里,非要和妈妈互捏手指玩。
“总共挣了132元。”云远哲念出这些进账总和,抬头和老伴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读出几分惊讶。
云木锦在家听了一下午的进账,对于这个数字并不惊讶。
但两位老人不一样,陈芳华几乎是反应过来后的一瞬间就笑得脸上皱纹都舒展了许多,转身把乖乖坐在旁边的孙女搂到怀里,亲了又亲,明明很高兴,眼里却不自觉蓄满浑浊的泪光。
“棉棉好厉害,比爷爷奶奶还有妈妈都厉害。”她话里带着微颤的哽咽,双手紧紧抱住孙女,在小家伙茫然地抬手伸手要帮她擦眼泪时,再也克制不住情绪,抱紧棉棉任由眼泪大颗地落下。
整整六年。
他们一家人被那一桩桩人为的横祸一再打压逼至绝路,从桃李满天下的教授,沦落到每天去翻捡一个个臭烘烘的垃圾桶,原本出众优秀的女儿,被强迫怀孕,被挖去双眼,从此只能被困在一间小小的狭窄棚户里,再也见不到半分光明。
这六年实在是太难也太苦了,两位老人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咬着牙硬生生一天天一夜夜熬过来的。
如果不是还惦记着失去双眼没有任何生存能力的女儿,如果不是因为女儿肚子里的孩子,如果不是出生后小小一团连哭声都小得可怜的棉棉……
或许他们早就因为被舆论谣言折断了文人的脊梁,双双横死在了某个清冷的街头。
可他们不能死,女儿和孙女都需要人照顾,他们老两口哪怕吃糠咽菜,也要咬着牙把这个摇摇欲坠满是苦难的家给撑起来。
他们以为自己这把老骨头还要撑很久很久,久到某一天突然就散架了,那时候可能也不能安心地闭眼。
甚至……在私底下的时候,陈芳华也和丈夫悲痛的商量过,将来如果真的坚持不住了,他们两个都要离开这个世界了,那就……那就把女儿一起带走,不让她再留在这个世界遭罪,也不让她再成为孙女必须背负一生的拖累。
两人眼睁睁看着对方身上的气质一天天被苦难磨灭,看着各自脸上慢慢爬满皱纹,看着彼此脸上日渐密集的老人斑,和他们一日日愈发佝偻的脊背,时常整夜难眠,总是低声讨论着那些让他们心痛至极又不得不早日考虑的身后事。
他们甚至想过提前联系好火葬场,等只剩骨灰了,也不用去找什么墓地,就随便那个罐子装起来,随便年幼的棉棉要留要扔都没有关系,他们不愿意也舍不得再给孙女的人生添任何麻烦。
可谁也没想到棉棉才五岁,就会自己一个小孩出去摆摊给家里挣钱了。
陈芳华很难形容自己在听到那一百多块钱的时候是个什么情绪,只觉得那一瞬间自己整个人都被巨大的难过所淹没,心疼得她喘不过气,心脏痉挛着让她浑身都在发抖,抱着孙女,不知不觉间早已经泪流满面。
云棉不懂奶奶为什么突然就哭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听着奶奶压抑的哭声,心里也变得难过起来,那些被忽略的委屈好像又很坏的重新出现,变成眼泪蓄在眼眶里,让她一下子变成了个爱哭包。
小朋友瘪着嘴,眼泪汪汪地抱住奶奶的脖子,小手胡乱地帮奶奶擦掉眼泪,最后凑近了把自己软乎乎的脸颊轻轻贴在奶奶苍老的脸上。
奶奶的眼泪一下子把她的脸颊沾湿了,云棉却毫不在意,只是带着哭腔软乎乎地喊了声奶奶。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安慰奶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只能笨拙地贴贴和抱抱,抱着奶奶好久都不肯松手。
云远哲看着抱在一起的祖孙两,偏头抹掉自己眼角的泪水后,在灯光下沉默不言的坐着。
只是他原本佝偻的脊背却努力地缓缓挺直了,看着旁边安静听着哭声的女儿,眼底闪过一抹愧疚。
如果能够过得更好,谁想让自己的生活如此狼藉不堪呢?
如果家里不曾落魄到一分钱都要分成两半花,如果女儿不曾失去双眼,那棉棉现在在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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