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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推开门的一瞬,沈甄连忙用被褥擦了擦眼。

她向天发誓,她一点没怪陆宴。方才他对自己,哪怕算不得是极尽怜惜,也到底是因为她低声求饶而停了好半响,缓解了些许痛楚,回头想想,他若是可着自己肆意继续,她亦是无法反抗的。

八千贯,泓儿,长姐,和她自己。

都欠了他的,不是吗?

昔日贵女的身份已然不再,家道中落,步履维艰,便是她这样不甘屈服的人,也不禁扪心自问,除了这个,她还能拿什么求他?

她只是有些难过。

难过那些她曾以为她定会拥有的,大抵都成了泡影,一无洞房,二无花烛,三无君郎。

从此以后,这世上再无云阳侯府的三姑娘,唯有沈甄。

不过为了沈家,要她做什么,也都是心甘情愿的。

见他走近,沈甄连忙藏好了情绪,弯了弯眼睛,唤了一声,大人。

陆宴垂眸看着她白皙的手臂上斑驳的红痕,又看了看含着讨好的眉眼,心里的那股火,直接熄了一半。

算了吧,陆宴,难不成偷着哭还有错么?

他跟自己说。

他拎起摊在地上的中衣,给她披上,正预备开口唤人进来伺候,沈甄便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大人,这被褥,我自己换成不成。”

陆宴低头看她,祈求,害羞、无地自容都写在了她的脸上,只怕现在床角有条缝,她都要钻进去了。

他缓声道:“还能起来吗?”

沈甄点点头,似没事人一样地站了起来,光着小脚,快走了两步,从那黑漆嵌螺钿描金柜中,拿出了新洗过的被褥。

她双手捧着,不慌不忙地回到了原处。

只是那隐隐发抖的脚踝,终是露了馅。

陆宴一语不发地看着她忙活,任他心肠冷硬,也实在看不下去,到底是伸手轻抚了下她的肩膀,道:“行了,我来吧。”

沈甄哪里敢使唤他,本想拒绝,但实在不敌他眸中的厉色,吓得立马收声,灭灯,上榻。

彼时天色已暗,月朗风清。

一段冗长的静默过后,陆宴翻过身,背朝她,径自睡去。

四周幽暗无声,她看着他的背影,眼眸沉沉,思绪万千。

这人于她而言,当真,既是水上的浮木,又是一场不与人知的噩梦。

——

翌日一早。

陆宴睁开眼的时候,身边就已经空了。

他起身打量了一番周围,热水、帕子等盥洗之物都是全的,须臾,就见一抹俏丽的身影,缓缓移步到自己面前。

她小声地唤了一声大人,随即扶他起身,替他更衣。手法虽仍是不熟练,但好歹是进步了不少。

厨房的婆子已经从家归来,今日的早膳也变得较为丰盛。桌上摆着鳆鱼、白灼肉、芙蓉豆腐,乌鸡汤,还有一锅葛仙米煮的粥。

陆宴看着身边的纤腰不停挪动,忍不住攥住了她的手,坐下,一起吃。”

这两日与他相处,沈甄多多少少也摸透了点他的脾气,他说一不二,更不会同她客套。思忖片刻后,便也坐了下来,拿起了木箸。

显然,她也不同于上次那般了。

螓首蛾眉,温婉驯顺,一碗粥很快就见底了,陆宴眉头微皱。

他确实不适应,她这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过他仍是觉得她能如此乖顺,倒也省去了很多麻烦,这是好事。

少顷,沈甄见他手上的木箸斜躺在他虎口中央,半晌未动,便开口道:“大人可是用完了?”

听着了娇声,陆宴又看了一眼她朦胧的星眼,和透着红的脸颊,不由想起昨日不离耳畔的,恰恰莺啼。

陆宴胸痛微微起伏,手上的青筋突起,克制着,放下木箸,起身道:“该上值了。”

沈甄跟在他身后,步伐紧凑,生怕慢了一拍,就被他落在后头。

一直将他送到门口,见他上了马车,才缓缓转过身子。

回到澜月阁,沈甄长呼了一口气,总算,是没出甚差错,可她揉了揉自个儿已经僵硬的腿,麻木的手臂,可那隔了一夜之后有些发紫的痕迹。

鼻尖微酸,止不住地酸。

——

这厢陆宴刚踩上京兆府的石阶,便感觉自己的胸口有些闷疼,虽不似昨日那样强烈,但就是感觉有什么堵着了一般。

他定住脚步,无力地笑了一声。

此刻的他,无比庆幸自己花了这八千贯,救了她。试想,若是她落到那劳什子滕王手里,整日落泪,他还活不活了。

他烦躁地拽了下领口,转身皱眉盯着杨宗。

杨宗一愣,小心问道:“世子爷可是有什么事?”

陆宴面目肃然,“去最近的医馆,给她买点药。”

——

杨宗看着自家主子离去的背影,不禁在风中有些凌乱,给他买药,他是谁?

买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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