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不回家?了。
盛笳眼睛酸胀,因为躺在沙发上睡着而脖颈疼痛,她独自在黑暗中坐了几分钟,站起身。
路过全身镜,她看见此刻的自己。
长发披肩,穿着白色的睡裙。
几个小时前,她的头发亲自被裴铎扎起来,戴上头纱。她拿着捧花,一步步走向殿堂尽头的他?。
短暂的甜蜜之后,一切都变得像是假象。
客厅对面的那户人家?尚未入睡,一对年轻的夫妻相依偎着,那头灯光温暖,映照在窗户上,与她的形单影只渐渐重合,显得盛笳这个“新妇”愈发可笑。
她甚至恍惚,自己是否真的嫁给了裴铎。
盛笳也不知?道,如果下一次裴铎再给自己一个甜枣,那么?她是否还能接受另一个巴掌。
盛笳回到自己的客房。
暗恋裴铎太久,比起喜欢,情感更近似一中自虐。
难受很难刺痛她,她只是在失望中平静地接受自己婚姻的开始。
哪怕盛笳的这场婚礼再过低调,但因为秦家?树大招风,不到一个周,盛笳是秦恪孙媳妇的事儿还是传遍了整个医疗系统。
她变成了一只猴子。
一同规培的医学?生有意无意地往她光溜溜的无名指上瞟,神经?内科来往的大夫护士多了起来。有人隔着玻璃窗三三两两对盛笳指指点点,有人偷偷拍下她工作时的照片,还有大胆的直接问“盛笳是哪个”。
科里的副主任姓牛,是个近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对此烦不甚烦,在早上查房结束后,当着全部实?习生的面说:“盛笳,你过来一趟。”
盛笳跟着他?走进办公室。
牛主任坐下来,指着面前的椅子,“坐。”
盛笳低声道谢。
只见主任敲敲桌子,开门见山,“听说你结婚了?”
“……嗯。”
盛笳略微有些尴尬,毕竟婚礼当天她没有邀请科室里的任何一位领导。
牛主任也确实?不乐意,但他?不方便发作,“对方是秦院长的儿子?”
“嗯。”
主任深深地叹气,他?见盛笳低着头,瞪了她一眼,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小盛啊,你还年轻,还在读书,所?以我作为长辈就不得不教育你两句了,结婚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也不说一声呢?”
盛笳抬起眼。
“咱们得会来事儿,对不对?我作为科主任,也得去婚礼给秦院长还有她父亲表示表示,对不对?这、这以后叫我怎么?做人?你回家?记着提几句,说是我没通知?到我。”
盛笳心道你想表示现在去秦老师办公室不就得了。
她昨晚熬夜写论文开题报告,今晚还要值夜班,本来想趁着中午休息二十分钟,结果却?被叫来接受教育,她也算不得什?么?好脾气,尤其最讨厌从小被董韵耳提命面的“要会来事儿,嘴要甜,情商要高”的各类嘱咐,所?以笑了笑,随后开口——
“主任,我一个普通人嫁到秦家?能有什?么?话语权呀?”
“……什?么?意思?
牛主任突然被打断,愣了愣。
“婚礼请来的客人都是我妈和爷爷定的,我哪儿敢随便添加人呢?”
盛笳会不会来事说不好,但她学?会了狐假虎威,平时在家?她可从不喊秦斯为“妈”,现在倒是学?会改口,称呼变得格外亲昵。
牛主任脸色稍显不渝。
他?听明白了,盛笳的意思便是其实?秦斯没打算请他?参加婚礼呗。
他?觉得眼前的姑娘愈发不顺眼。
去年的事也慢慢想起来,年底科室聚餐,就她事多,让喝酒,扭扭捏捏地抿一口。
牛主任脸上挂不住,渐渐也不掩饰自己的眼神,目光往盛笳的肚子上扫了好几眼,然后问:“你是不是怀孕了?”
“……”
办公室没开窗,不通风,不讲究的中年男人身上的味道愈发浓烈。
像是在酒后的呕吐物里过了一遭。
盛笳觉得自己想吐,她面色冷了一些,生硬地回答:“没有。”
她其实?心里很清楚,牛主任只是问出了很多人私下的疑问。
因为他?们实?在不明白,家?世平凡,学?业普通又?美得不足叫人过目不忘的盛笳是怎么?嫁给裴铎的。
兴许就是靠肚子上位的。
旁人如此恶意揣测。
盛笳突然觉得无力。
这其实?是这场婚姻带给她最直接的感受。
像是学?医之后,发现这里聚集着一群最聪明的人,她无论如何努力,也比不过别人,花费更多的时间,能做到的也只有让自己不要掉队。
她带上了其实?与自己并不相配的王冠,固然耀眼非常,但她实?则难以承受其重,被压得抬不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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