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湿度和温暖的山脚下,撞进一队自由高歌的青年队伍里。
开阔的平原上燎起篝火,有一堆在那儿弹吉他唱歌的年轻人。
陈粥拉着沈方易的手说去看看。
沈方易说他回去车里拿个衣服,让她等等。
陈粥却先行挤进了人群。
在那荒芜的旷野里,低矮的游牧民的屋子里,围坐在篝火旁的人竟然打扮得新潮又前卫,像是跟他们一样,身体还受着世俗枷锁的影响,但自己散漫又自由的灵魂飘飘荡荡就来到这里。
他们在唱的那首歌,陈粥熟知。
“当你在,穿山越岭的另一边”
“我在孤独的路上没有尽头”
……
张震岳的《思念是一种病》。
旋律中带点轻快的节奏,但是顺着那歌词听下去,却发现歌里没有应该有的释怀,而是无尽的惋惜和不舍。
传说这首歌的诞生是因为一个21岁的姑娘。
对于那段绯闻,各种八卦杂志传的沸沸扬扬。
陈粥跟所有人一样,不知真假,也不论真假。
只是当时张震岳先生在纵贯线的现场演唱会一度哽咽,最后低着头,所有的情绪汇成一句,用这首歌,献给我们爱过的人。
而后当所有的旋律响起,当那假装轻快的旋律的节奏褪去露出悲伤的痛苦,当城市里的霓虹夜色褪去,当人生从相遇走向分别,陈粥挤在人群里,看到携光朝她而来的沈方易。
他的手臂上还挽着她的外套。
她恍然想起那天,他说他有一个不长的假。
陈粥问他:“我们去哪里?”
她其实紧接着下一句话,是问他,是不是去他们一直约定却非常遗憾的没有去的拉斯维加斯。
可惜的事,沈方易去不了了,不仅是拉斯维加斯,任何一个需要护照的地方,他都去不了了。
陈粥知道那场官司后,他被限制出境了,从此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要陷入无尽的赔偿和起诉中。
事实并未有像她那天在槐花树下大声疾呼地那样,所有一切都已经解决了,所有一切都已经好起来了。
而她,却奇迹的如他所愿的那样,拿到了国外学校的准入许可了,将要去奔赴一个既定的“更好”的前途,向沈方易说的那样,去过一个刚刚开始的人生。
那意味着从此以后人生山高水远,他们的人生,或许再也没有交集了。
他们心照不宣地把把这几天,当成人生的最后几天一样活着。
周围的人唱到“时常感觉你在耳后的呼吸,却未曾感觉你在心口的鼻息”的时候,陈粥不敢回头,怕自己一回头,发现红尘滚滚人生往往,她自此后踏上的路上遇到的人,皆不是他;也怕自己又在山间大雾里,对上他倦怠又深情的眼,听他缱绻地唤他一声,于是自己就再也不敢往她所谓的“璀璨前途”上再迈一步。
但她从来都知道,他们会有这样的一天。
她和沈方易一样,又清醒又沉沦。
清醒他们最终一别,又沉沦离别前的一分一秒。
于是她最后,还是转过脸去迎着他,看着他从光中走来,听着周围的人释怀又伤感地唱着那一场离别:
“当你在穿山越岭的另一边,我在孤独的路上没有尽头。
时常感觉你在耳后的呼吸,却未曾感觉你在心口的鼻息。”
她看着火光,忍着智齿生长的疼痛,温柔地抚摸上面前虚虚实实的人的脸庞,笑着对他说:
“沈方易。”
“希望你,长命百岁,一生无虞。”
长命百岁,一生无虞——那是陈粥能想出来的最好的祝福了。
那不长的假期转瞬即逝,就像他们的那段时光,不知不觉中就走到了尾声。
她竟然要在自己的迷茫和不可置信中被命运洪流冲向分别的分岔路口,她的下一个路标,是远在大洋彼岸的美国。
在那之前,陈粥要回一趟川渝老家。
路上的行人拿着大包小包匆忙地在机场汇聚成乌压压的人群,交汇相逢在其中的每个人都拿着前往不同地方的登机牌,等再次离散开来的时候人流就像是一条散光的弧线,混入其中的人面目全非,命运只摘取了每个人身上的不同颜色,然后形成一道七彩的眩光。
眩光在他们身边萦绕,让陈粥面前的人显得模糊。
他们的分别并没有想想象中的撕心裂肺和痛哭流涕。
沈方易只是站在她面前,跟从前一样,轻柔地揉了揉她的发。
“小粥。”
他就这样一直看着她,一直看着她。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鼻子一吸,举重若轻地挥挥手,“你走吧沈方易。”
“你要好好的。”他依旧没有放下手,略显粗糙的指腹慢慢地划过她的脸,“往后的人生,我不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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