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梧桐树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像一首婉转悠长的曲调。曲近尾声时,他边写下最后一笔,玩笑道:“师妹在跟我玩谁先说话就输的游戏吗?”
青泷就坐在他对面,师兄的脸猝不及防闯入眼帘,他一手托着下巴,投降道:“那我输了。”
一瞬间,青泷的脑海中却突然闪现谢知棠清晨那种陌生冷漠的眼眸。回忆重叠,令人恍惚,不知道哪个才是他真正的模样。
她站起来,倾斜着身子,脸离谢知棠更近些。
“师兄,”她问,“你头疼吗,眼睛会痛吗?”
师妹的呼吸声真轻啊,像水里轻浅的涟漪。在今天涌进视野的所有新鲜的人或者事物,她似乎是最可爱的那一个。
谢知棠认真地回答她:“不疼,不痛。”
青泷想起师兄教自己的话,郑重地说:“你要学会感受。”
谢知棠听话地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嗯,感受了。”
“好。”青泷仍然仔细地端详着他的眼睛。漆黑的长发从肩头无声息滑落,有几缕被风吹起来,弄得谢知棠的脸痒痒的,可是她浑然不觉,再三确认无恙。
谢知棠端坐着一动不动,打趣道:“怎么,师妹是要看我是不是个假人?”
“不会,”青泷笃定道,“我在机关家看到的傀儡,还有医家的铜人,都是硬邦邦的,但师兄是软的。”
师兄的头发是软的,皮肤是柔软的,说起话来也温声软语。
谢知棠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他伸出手扶正青泷的脑袋,若有其事地说:“你还小,还有很多事情不明白。”
青泷觉得很奇怪,以前遇到不明白的事情,师兄总是会耐心地跟她讲清楚。
“师兄教我,我可以学,”她诚恳道,“我学东西很快。”
谢知棠笑了起来,他清咳两声,很快带过:“嗯,我知道,农家弟子向来聪慧。”
他说:“师妹的袖子里好像有什么声音?”
青泷这才想起,从袖子里捧出一只红喙白羽的幼鸟,凑到他跟前:“师兄,你看它。”
“这种鸟儿叫白鹳,”谢知棠后知后觉地发觉,他的衣襟湿透了轻黏在后背上。
他道:“它脖颈上的伤口应该是被母鸟啄伤的。不过师妹放心,它恢复得很快,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青泷如实将昨夜所见相告,她虽然没有母亲,但也听过父母之爱子深切。所以很是不解:“师兄,母鸟为什么会置这只幼鸟于死地呢?”
谢知棠沉吟片刻:“或许是与所谓的天降陨石有关,当周围环境恶劣食物短缺时,为了保证自己和后代的生存,白鹳会杀死体型弱小的幼鸟,趁早将全部资源留给身强体壮的孩子。”
这种残忍的杀婴行为并没有引起师妹的任何震惊或唏嘘,在她的脸上寻不到丝毫表情变化的漪澜,她只是垂下眼眸,略略丧气地问:“所以,它是被它的母亲放弃了吗?”
谢知棠摇摇头:“它是被世界放弃了。”
风将后背的汗吹干,开始有凉的感觉。
他的身体还能感受这个世界的变化,还能够感受到时间的流逝,他的头发会变白,他的皮肤会变皱,可是他什么也留不住。
窗外那株那未来得及浓绿的梧桐树,明天会是什么样子,和今天比会有什么变化?
明天,今天,后天,于他而言,有什么区别?
他从不会去想这个问题。
茫茫大海上的孤舟不需要方向。
山河远阔,年月仓皇,他躺在舟里,看星光点点,听箫声远去,做一场沧海桑田的大梦。
“可是师兄,我没有放弃它。”
一个梦外的声音突然响起。
青泷抬起头来。
明媚的晨光从窗口涌入,落进那双亮亮的眼睛,像雨水在闪耀着。
她小心翼翼地捧起幼鸟,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重复道,“师兄你看,我没有放弃它。”
幼鸟柔软地啼叫着,窗外的梧桐树迎风招展,叶片飘往蓝天。
掠过一路的千山万水,我带你去看遥远而希冀的人间。
这一刻,少女的眉目长久刻在谢知棠的心中。
……即使明天就会忘记。
作者有话说:
跟友友们说一下:昨天晚上加班,大晚上从山东到北京出差,所以昨天没有更新,鞠躬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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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贤院中。
窗台上, 小水缸里的乌龟通身雪白,一动不动,显得格外文静。
纵横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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