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挽心跳骤升,到达一个不可抑制的频率,眸心里的海水和夜星都退了潮,只剩下一个垂眸的赵声阁。
罪魁祸首依然镇定无比,倏然抬眼,眸心墨黑,惊动陈挽眸心的水波。
那种自上而下的目光叫人极有压力,陈挽的手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就在海风快要把摇曳的火光吹灭时,赵声阁忽然抬手扶了一下陈挽的手,问:“抖什么?”
咁鬼靓
陈挽的心都跳出来了。
“没有。”他看起来仍然是镇定的。
手心护着的火光在夜色中摇曳,在无边的漆黑中跳动,像船下静水深流暗潮汹涌的海浪,把这静谧的、彼此对视的十秒定格成一幅浓稠的、湛蓝色的画。
赵声阁表情似是有些嘲笑,直接从他那只手里顺走了打火机,烟在他们无声的对视中已经灭了,他低头蹙着眉心自己重新点燃。
海风把他的衬衫吹得猎猎作响,勾勒出高大优越的身形,头发有些凌乱,站在栏杆边上像九十年代某部香港影片里狂傲不羁不可一世的大明星。
顶,咁鬼靓,陈挽面无表情地想,不过他只看了一眼就不看了,彬彬有礼往后退半步,将距离拉到一个安全的维度。
但没有用。
赵声阁咬着烟,有很淡的香气,陈挽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像致命的迷迭香,扰得他心乱神迷,魂飞魄散。
对方手里把玩着陈挽的打火机,甚至还拿到眼前仔细打量了几眼,不太有还给他的意思。
私产被无故没收,陈挽一句多的为什么都没有,只是暗地后悔没随身带个更贵更好一点的。
一个卡地亚,未免太委屈赵声阁。
赵声阁点完了烟也不理他,双肘撑在栏杆上气定神闲地看夜海。
陈挽还在想自己是不是该走了,秦兆霆就出来了,笑道:“到处找不着人,原来你俩在这儿呢。”
这话说得跟他们约好出来偷闲似的,陈挽笑笑,坦然道:“来醒醒脑,恰巧碰见赵先生。”
他的语气非常客气,完全不给人造成他和赵声阁很熟的误会。
只有在单独面对赵声阁的时候,陈挽才会产生微不可察的波动,那些细微的破绽会让他整个人显得生动些许,不那么假。
但一旦到有外人的场合,他的意识和身体会替他自动切换成无懈可击的标准范式,微笑面具漂亮得体,叫人挑不出错来。
秦兆霆眼中玩味的笑意浓了几分,说:“休息够了就回来吧,又明到处催人上桌呢。”
开牌的时辰是算好的,子时一过,下半场又要开始了。
陈挽抬步想进去,赵声阁淡淡说:“急什么,烟都不让人抽完?”
“……”陈挽就又被钉在了原地。
其实赵声阁说话不严厉,但身份和手段让他的一言一行都带着极盛的气场,越平和越叫人敬畏。
秦兆霆挑了挑眉:“时辰过了不吉利吧。”
出海很讲究些风水,赌桌上的文章就更多,座位朝向、吉时良辰。
赵声阁才不管这些,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是可以藐视风水的,他就这么稳稳立在那儿不动,像洋面上的一座冰山,鲸群却步,航船让道。
他这样说,秦兆霆也不走,都不说话。
“……”
陈挽又拿出那派和和气气的笑容,和稀泥道:“赵先生今晚拿的彩头太多,这是要给大家留点运气呢。”
秦兆霆直接转头望向他:“那陈生呢?”
赵声阁也望向陈挽。
一个催人走,一个不让走。
陈挽不会得罪秦兆霆,但他想偏着赵声阁:“我在这接一接赵先生的好运气,待会儿咱们牌桌上看灵不灵,怎么样?”
他都这么说了,秦兆霆也笑:“好,那待会儿咱们就看看灵不灵。”
看不出赵声阁对这个回答满意与否,他就这么倚在栏杆边不紧不慢抽完那支烟,又看了会儿海,歪着头,很放松的样子。
陈挽就安静地站在他旁边等。
下半场,大家都越加兴奋,陈挽刚都放出话要接赵声阁的好彩头了,自然不能输,但他会做人,赢了几局后就又开始藏拙,还提前把话说圆——赵先生的好彩头很忠诚,别人分不走,他有幸接得一点点,现在算是用完了。
秦兆霆听了都挑不出他的错,大笑。
陈挽愿意输,大家也乐得承他的情,一个劲儿赢他。
钱不钱的倒是其次,主要是个彩头,海市的生意人很看重这个。
但少爷们玩起来是没个分寸的,一个两个对钱根本没有概念,到后头几局,有人赌瘾大作上了头,像那些大声劝酒的醉鬼一般,起哄让陈挽把手上的表也脱下来。
只玩儿钱有什么意思,钱对他们这些人来说根本不值钱。
陈挽手上的倒也不是什么名表,但戴很多年了,贴身私人物品,脱表这个动作在赌桌上到底多少带点屈辱意味,这局他不打算再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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