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疯子,该不会要再杀人吧?
施黛坐起身:“他出去了?”
阿狸用力点头:“他的状态不正常。我之前一路跟着他,知道他去了哪儿。”
还好它机灵,始终尾随江白砚,确定他的落脚点,才回来摇醒施黛。
上一回江白砚这样出门,是去屠杀鲛珠贩子。
施黛想了想,穿好衣物,抱着阿狸推开房门。
早春的夜潮湿微凉,她在阿狸的指引下穿过条条街巷,临近城郊的山下,望见一座宅子。
显而易见,是座被火灼烧过的荒宅。
院墙颓圮,上覆几枝死去的枯木,墙体被火焰熏黑,如同深浅不一的狰狞鬼影。
雅致的楼阁只剩空壳,露出被灼毁的残垣断壁,像触目惊心的疤。
福至心灵地,施黛猜到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江府吗?”
阿狸缩在她怀里,打个哆嗦。
“他如果来祭奠亲人,”施黛摸摸它耳朵,“我就不去打扰了。”
江白砚阔别青州已久,好不容易回到故土,需要一个人独处的时间。
他选择独自前来,想必存了这个心思。
施黛不急一时。
阿狸狐躯一震:“别!”
谁知道江白砚在里面干什么?他黑化灭世的契机不明不白,保不准瞒着什么事。
“我看见他进了一个暗道。”
阿狸咽口唾沫:“暗道里……有很多具人骨头。”
当时所见的一切历历在目,让它不禁发抖。
那是无比诡谲的画面。
一具具尸骨凌乱跪倒,江白砚进去时,随意踢开一颗头骨。
地上满是早已凝固的鲜血,他行于其中,如闲庭信步。
最为悚然的,是长道尽头。
暗室被布置成房屋正堂的模样,从阿狸的角度,能看见两具端坐在桌旁的白骨。
与跪倒的人骨不同,那两具尸骨被悉心穿好衣物,休憩般靠于椅背——
看姿态,像活着时一样。
江白砚这疯子。
如此骇人的景象,哪是“祭奠亲人”?
它没来得及去看更多。
在阿狸把暗室仔细打量一遍之前,江白砚关闭入口,把它阻隔在外。
“江白砚不会在用什么邪术吧?”
阿狸悄声:“那么多人骨——”
它话音未落,被施黛一把按进怀中,被迫噤声。
猝然意识到什么,小白狐转动眼珠,幽幽一瞥。
阿狸屏住呼吸。
今晚的青州没有星星,天边唯有青溶溶的一簇月影。
四周死寂无声,阒静得叫人心慌。
江府被烧毁的正门旁,立着道颀长的影子。
江白砚生得高挑,倒影被拉成挺直的一笔,眉眼笼在早春雾气里,看不分明。
衬着身后死气沉沉的荒宅,本应清隽脱尘的面庞上,透出病态苍白。
不似谪仙,像夺魂的幽鬼。
眼风掠过施黛,江白砚轻勾嘴角,展露温良无害的笑:“你怎么来了?”
今夜有落雨的前兆。
天边浓云翻墨, 晚雾蒙蒙,寒风经身而过,冷意袭人。
一轮淡月下, 横斜疏影晃动不休, 似鬼影幢幢, 探出根根伶仃的骨。
江白砚只一句话, 压迫感铺天盖地。
阿狸把脸庞埋在施黛怀中, 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
江白砚什么时候出来的?他听见它说话了吗?
在清新的竹木香气里, 阿狸嗅到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是谁的血?
浑身紧绷如拉满的弓弦, 它不敢动弹, 听江白砚开口。
他语气很轻,带一丝笑:“原来它说起话来, 是这般声调。”
白狐蓦地僵住。
冷意从足底往上,经由后背直入大脑,它需要竭力忍耐,才不至于发抖。
——江白砚的声音里,有杀气。
这地方荒无人烟,任何细微声响都被数倍放大,毋庸置疑,他听到了它和施黛的对话。
施黛也没料到江白砚这么直白,有些窘迫:“嗯……是。”
既然对方开门见山, 她再遮遮掩掩, 反而平添龃龉猜忌。
不如老老实实地承认, 把事情说开。
毕竟,施黛也想知道, 江白砚在暗室里做了什么。
墨云拖着浓雾缓慢袭涌,遮掩大半月色。
光影浮动, 江白砚茕茕而立,任由夜霜沾衣。
说实话,冷不防见他出现时,施黛被吓了一跳。
夜色漆黑,江白砚的薄衫与面庞被衬出极致的白,任谁瞟到,都得一个激灵。
但她也仅有那一瞬间的惊愕罢了。
对江白砚,施黛从不去恶意揣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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