戾气尚未散尽,在她面前却是很乖。
你小子也有今天?
施黛又问:“鲛人呢?”
江白砚:“不堪折磨,死了。”
顿了顿,他轻声笑笑,听不出喜怒:“你不觉得……”
很多字眼在舌尖打转。
残忍,暴虐,恶心。
话没出口,被施黛抢了先:“他们确实不是东西。”
江白砚指节微蜷,听她继续道:“但你也不能这样直愣愣闯进来啊。这种事,不应该和我们商量商量吗?如果他们不止三个人,还有别的帮手和暗器怎么办?你要是一时不慎——”
施黛音量小些:“如果出了事,我们连你去了哪儿都不知道。”
换位思考,她能理解江白砚的行为。
有过那样的经历,任谁都对鲛珠贩子深恶痛绝。
江白砚当年亲手杀了邪修,今时今日对三个男人拔剑,属于情理之中。
在大昭,残杀鲛人,本就按律当诛。
施黛不是死脑筋,不至于在这件事上钻牛角尖。
她只是气恼,江白砚自始至终瞒着她。
还有他杀人的方式,是不是太凶残了一点?
……想想他杀妖也差不多这样,大概是一直以来的习惯。
江白砚面无波澜看着她,有些出神。
良久,他淡声道:“抱歉。”
心绪繁冗,说不清是何滋味。
像喜怒哀乐全杂糅在一处,融成沉甸甸的涩。
江白砚忽然问:“你不怕我?”
施黛:“有什么好怕的?”
善恶有报,血债血偿。
她从小想当个警察,对道义有自己的衡量,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
退一万步来说,江白砚身为镇厄司中人,追查鲛珠贩子,算秉公执法。
“不过,”施黛老实说,“你用剑的方式是不是太凶了?弄得这么……”
江白砚好像比她想象中更狠。
不过无所谓,他的剑不滥杀无辜。对付恶人,得用更恶的手段。
施黛眯了眯眼:“你在这之前,杀过其他人吗?”
眼睫倏颤,江白砚握紧断水剑。
直至此刻,他迟来地明悟,理应惶恐不安的,从不是施黛。
她心如明镜,全无杂念,合该坦坦荡荡行在阳光下。
心有畏怖的,是他。
害怕被她厌弃,害怕受她同情,害怕在她眼底见到嫌恶的神情。
这是一具残破不堪的身体,包裹病态扭曲的心肺,实在称不上干净。
紊乱的气息渐渐沉凝,江白砚轻勾唇角:“没有。”
好好藏起来,就不会被她看到。
施黛应当喜欢他乖巧的皮相。
“总之,今后再有类似的事,记得和我们商量,不要一个人闷在心里头。”
施黛给他递去一块手帕,絮絮叨叨:“还有,没必要直接把他们杀掉。抓进镇厄司,说不定能审问出别的罪行,反正这种人死路一条。”
她说着挥了挥右拳,像是不服气:“虽然没有你厉害,但我多少能帮一些忙。不要总是瞒着我。”
江白砚将它接下,轻拭颊边血渍:“嗯。”
轻舒一口气,施黛看向暗室:“死去的鲛人,还在船上吗?”
推开暗室中的密门,血腥气扑面而来。
借着昏黄烛光,施黛看清里面的景象。
是此生不愿再见到的画面。
死去的鲛人陈尸角落,身穿一件单薄布衣,肤色是毫无生机的白。
他脖颈低垂,面目模糊,最为显眼的,是腹下血淋淋的尾巴。
与江白砚的鲛尾不同,他的鳞片趋于深蓝,而今染上刺目的红。
鲛鳞没了大半,露出内里猩红血肉。看样子,那三个男人竟打算把所有鳞片尽数剥离,全拿去卖钱。
施黛轻握起拳。
下意识地,她情不自禁想,江白砚也被如此对待过吗?
他被邪修囚禁时,不到十岁。
“待会儿你随我去越州的镇厄司。”
施黛掏出一张往生符:“暗室里的鲛人是证据。他们手里有刀,罪行败露拔刀反抗,被你斩于剑下——镇厄司不会治罪。”
心照不宣地,她没问究竟是谁先动的手,不再多言:“太上敕令,超汝孤魂。”
黄符震颤,随施黛念诵口诀,溢散温润薄光。
点点白芒荡漾如水,落在她黑白分明的杏眼,好似浸满星子的湖。
江白砚很安静地注视她。
光晕散去,施黛的吟咒落毕,目光一转,看向暗室中的木桌。
桌上的圆珠莹然生辉,澄白如月,足有半个拳头大小,是她没见过的奇珍。
施黛轻声:“鲛珠?”
江白砚:“嗯。”
只在传说里出现过的鲛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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