韫说出?些更?加恶劣的控诉,质问她同崔恪的旧事,只是对着她此刻的模样,就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而且,他们还有了孩子,帝后初为人父母,却?还未曾一同感?受到其间乐趣。
对了,孩子——
“我们的皇儿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他,你当真不要他了吗?”
谢韫仍是不为所动,不怒不怨,亦不在意:
“我连自己?都顾不好,怎么去顾他呢?他自生?下来的那一刻,就已然?与我再无关联。”
“若当真因为我不顾他,你也冷待他,元承绎,那你也该问问自己?,究竟配不配为人父。”
其实这一切说来不都是虚妄吗?
她从前苦苦哀求一个孩子而不可得,不肯相信凭借自己?也能过好这一生?,却?要如藤萝一般去依附于?人,妄图自所谓的娘家人那处得到支持。
想来她很早前便不敢相信元承绎会一生?一世爱她,生?怕他另拥美人在怀,自己?孤零零无子,待人老珠黄便失宠,被冷落。
也因了这才被崔慎蛊惑,与他同流合污。
可是利益会背叛她,爱情也会,从前说过的山盟海誓转头?便成空,什么都会背叛她,唯有她自己?不会。
坦诚过这一切之后,谢韫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
好似此生?此世,从来没能如此刻一般,真正将谢韫的人生?从旁人股掌之中抢回来,握在自己?手里?。
“你肯听?信旁人,却?不肯信朕?”
元承绎也大概知晓她愿助崔慎夺得世子之位的缘由,心头?憋屈又愤懑,但更?多的却?是费解。
“信你?
“我自幼无父无母,是姨母教养我成人,可她嫌弃我卑微;后来被崔慎背叛,被你背叛。多谢你们,让我知晓相信二字多么可笑。”
她自幼便不曾过过什么好日子,一路谨小慎微仰着别人的鼻息活到现在,却?还是不断被人背叛。
可明明是有人信她爱她的。
谢韫对谁都可以?有底气,却?唯独负了两?个真心待她的女子。
老天的安排,当真是无比荒唐。
她将泪意阖入眼?眸,吞声间鼻音浓重:
“要杀要剐任君处置,元承绎,我对你无愧,你不必作出?一副受伤的姿态。”
元承绎自己?也是自尸山血海中拼杀出?来,一步步踩着血登上皇位的,可这小半生?,他受到的冲击都没有今夜来的震撼。
“好,谢韫,如你所愿。”
他亦是红着眼?,却?沉沉笑道?。
天正八年元日,元后谢氏诞皇长子湛于?千秋宫正殿,谢后血崩不治,当日薨。
天下大丧,缟素以?悼谢后。
亦是在同一日,宫中的明月阁被君王秘密遣了众多兵士把守,宫门长闭,不得出?入。
凉州
时值深冬, 上京城内外入目皆是一片肃杀,云头低暗,苍山负雪。
见此惨淡景象, 元承晚心头的惴惴都不禁被放大了数倍。
她回府时抱了阿隐,小姑娘出生以来的第一个年节,傅姆为她套了一身鲜红的锦衣,衬的她唇红肤白, 好似年画上胖嘟嘟的抱鲤娃娃。
小?人儿对满城山呼的爆竹焰火万分好奇, 一整夜都不愿睡去, 兴奋地搂着娘亲脖颈, 呜哇倾诉。
小?童子不知?大人忧愁, 长公主贴了贴女儿面?颊,强自?按下满心酸涩, 收整行装上路。
这一走便走了四?日。
她原先是随众卫和武婢一同策马, 在砭骨风雪中颠簸数日, 腿侧肌肤都被磨破, 这日才迫不得已地换到了马车上。
“颂青, ”元承晚被这厚暗的天幕扰的心烦意乱, 索性撩起帘幕, 扬声唤了武婢,“本宫休息够了, 将我的马儿牵来。”
她终究无法忍受坐在马车中悠悠荡荡的速度, 在途中耽搁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加倍的摧心和焦躁。
不过片刻,一身轻裘的女郎重又握辔跨上宝骏,长公主亲昵地伏腰抚了抚马儿, 口中低语:
“追云,我的好马儿, 你再跑快些好不好。”
你快些带我去远方,我的郎君还不知?生?死,前途茫茫,我总归要亲自?去到他?的身边。
追云“咴咴”两声,柔顺地垂首,好似在回应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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