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仍旧亲自倒了杯温度正好的茶水,递到他掌心,情真意切地说道:“要在这偌大欲海遇见同族,属实不易,大匠不用太过操劳,且喝了这盏茶才是。”
工匠握着茶盏,见许娇河的表情不似虚与委蛇,便放下手中的工具,感叹道:“夫人说得倒是实话,有时候待在欲海太久,只觉得人也变成了魔,如夫人一般亲切的同族真是少之又少。”
许娇河道:“我也是刚来浮云镇不久,原先住在欲海北边的村镇……哎,您知道的,那些叛族总是搅扰得人不得安生,我又独身一个人,没有拖家带口的困扰,索性直接搬来了浮云镇。”
“谁说不是呢?”
许娇河的谎言打开了工匠的话茬,他干脆跟着一起抱怨道,“原本想着那些叛族降了,新魔尊登基以后,欲海也能过几年太平的日子——谁承想三天前新魔尊忽然颁布了新的魔令,说是出了点问题,要暂时延缓继位仪式的举行,紧接着又戒严了欲海管辖内的城池。”
“戒严了城池?”
虽然早有准备,但许娇河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
她缓缓偏转着眼珠,装作懵然不知道,“大匠可知是为了什么事?”
“具体的内容,小老儿也不太清楚。”
工匠用袖子擦了擦鼻尖被热茶沁出的薄汗,大声回答完半句,又忽然神秘兮兮地靠近许娇河,用又低又急促的声音说道,“据说是魔尊出门巡视的时候看上了一个女人,结果对方与他春风一度后悄无声息跑了,现在魔尊怎么也找不到人,暴跳如雷地发誓一定要抓到她。”
“啧啧,真不知道那位能把魔尊迷得神魂颠倒的尤物长什么样……在床/上到底是有多爽。”
妖魔重欲,荤素不忌,日常交谈口中也时常离不开男人女人和下三路的东西。
工匠与之生活多年早已同化,说到后面眉飞色舞,眼角带着了然又黏腻的笑意。
作为“尤物”本人站在他面前的许娇河,瞧着他脸上荡漾的褶子,忍不住感觉到恶心。
又不好表现得过于嫌恶,叫人看出异样怀疑自己的来历。
她只能潦草地干笑了几下,在打探完消息后,借口说想起来有点事,要走开一下。
许娇河走到门外,望着平静的河面平复心绪。
她思索着扶雪卿要找的人到底是不是自己,以及对方这么做的用意。
想了半天,却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待她回到屋内,工匠已经做完了手头的工作,提出告辞。
……
送走工匠,许娇河犹嫌晦气,将桌上未喝完的茶水连着茶盏,一起扔进了废纸篓中。
她忆及工匠那编排下流事的嘴脸,心中对扶雪卿的厌恶又加深几分。
她想不明白抓人就抓人,说成小洞天的间谍也好,偷袭魔尊的叛族也罢——要编织罪名,用什么借口不好,非要用这种,带着暧昧和遐想的名义。
怀着难言的心思,许娇河用清水仔细冲干净手,缓步走上二楼。
她照例打开走廊最里间的房门,看看被她扔在卧房内的柳夭情况。
木门吱嘎一声打开,却见纪若昙背着手站在窗前。
在纪若昙从昙花真身蜕变为灵体的最初,尽管许娇河摸得到他、看得见他,但阳光洒落在他的身躯之上,总会呈现出一种朦胧不真实的感觉。
此刻他如从前一般接受日光的照耀,许娇河却发现自己已经分不清他究竟是灵体还是人身。
她心中一喜。
纪若昙越是强大,就意味着自己可以越早结束这种颠沛流离的日子。
不过许娇河依然记恨着纪若昙这三日以来的冷落。
她故意款摆腰肢扭了过去,语气甜腻腻又阴阳怪气:“夫君终于舍得出来了?”
许娇河总有一种本事。
哪怕全部是自己的错,只要一觉睡醒之后,也就都变成了别人的问题。
她理直气壮地想:纪若昙要她做出回答,她回答得也都是心里话。
纪若昙能不能接受,是他的事情,自己又能如何?
离开极雪境已过了三日,当时是她在这头拖着扶雪卿,纪若昙才能在另一边顺利拿到灵剑碎片。
他回来不仅不感谢,还对自己摆臭脸,应承的事情也拖拖拉拉的,久不见做好。
许娇河越想越不痛快,干脆再点他一句道:“我还以为夫君——”
“你想要的东西,我找到了。”
纪若昙转过身,打断了许娇河接下去的言语,也令得她的身形猝不及防立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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