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率先转过身,不愿继续在这不见天日的地牢中多待一秒。
明澹无可奈何,匆匆说了句“娇河君保重”后,便要跟随叶流裳离开。
然而一只手拽住了他的衣衫下摆。
许娇河半卧在兰赋的怀里,喘息仍在未停,她额头蒙上的汗水濡湿了黑鸦鸦的鬓发,使得整个人看起来仿佛一枝绽放到极致,又被风雨捶打即将坠落枝头的颓靡海棠。
她抓着手中的布料不肯松手,胸口起伏着断续道:“我是冤枉的,宗主,我真的是、冤枉的……我知道、知道是谁盗走了娲皇像,他有一头白发,一定是、是欲海之中的魔族皇室。”
离开黄金笼的第五十四天
许娇河的话, 成功让明澹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身来,逆光的清俊眉目隐在一片阴霾之中,叫许娇河看不分明。
他问道:“娇河君为何会认为, 是魔族的皇室盗走了娲皇像?”
许娇河示意兰赋将自己扶坐起来, 顺了口气急切道:“那团潜入云衔宗偷袭我,又率领魔族进攻神风空行舫, 公然抢夺娲皇像的黑雾……他在被闻羽击落欲海时显了原形, 拥有一头如雪般的白发……白发是魔族皇室的标志, 欲海的封印虽不牢固, 但等闲妖魔也冲破不得, 所以一定、一定是他。”
这番话在许娇河的心中打磨了很多遍, 每一处都十分详细,只为了方便兰赋向两位宗主转述。
眼下她直面明澹,哪怕浑身无力几欲昏厥,依然凭借着一股劲头, 一口气说了出来。
然而出乎许娇河的意料, 得到关键信息的明澹,却并没有表现出她想象里的欣喜。
他微微上前一步,青白的冠服纹丝不动。
他似做无意地问道:“娇河君向来甚少关注人魔两界的事宜, 怎会知道魔族皇室的标志是白发?”
许娇河一噎。
她自以为处处周全, 却怎么也没有想到, 明澹关心的第一件事会是这个。
思考再三, 她勉强道:“……似是在哪本书里看到的, 我也不记得了。”
明澹“嗯”了一声, 没有多问。
朦胧如雾的光影里, 黑暗中和了他时常浮在眉眼之间的悲悯和善。
仿佛居高临下、俯视众生的无情神明。
他驻步看了片刻,然后缓缓蹲了下来, 自宽大的袍袖中掏出手帕,细致擦尽了许娇河额头的汗水。他的音色飘忽在许娇河的耳畔,若即若离,内里的情绪又难以辨认,只是道:“攫念术中断,本该作为证人的舞蕴又死得十分凄惨,主使者设下了层层困难,阻碍调查继续,叶流裳已经不耐至极。”
“而就在前几日我们于清思殿商议之时,恰逢观渺君前来禀告,说在九方铸剑鼎中发现了一缕用以冷凝锻剑之火的水灵之气。九方铸剑鼎的上一任主人是若昙,显然这缕灵息便是他遗留的力量。”
“观渺君提议,合我与叶流裳二人之力,耗费一天一夜将九方铸剑鼎中的水灵之力抽出,重新化为灵气,注入到你的体内,便能在短时间内支撑第三次攫念术进行到底。”
仿佛怕许娇河听不清楚,明澹逐字逐句说得很慢。
他的话语如同深秋时节的夜风,和缓却又潮寒彻骨,叫许娇河的心脏一分一分凉了下去。
最后他告知许娇河结果:“对于观渺君的提议,叶流裳甚为欣喜,又闻听我提起控魔印之事,便迫使我同意交易,若你的体内没有控魔印,我就要答应和她一起抽取水灵之力。”
结果如何,谁胜谁负。
事实已然摆在许娇河面前。
明澹不忍言明,许娇河亦绝望闭上双眼,匍匐在眼睑之上的睫羽似有热意。
她不明白,自己分明落入了人生的谷底,为什么游闻羽偏偏还要在这个时候补上一刀。
是为了报复自己往日的无情吗?
柔软布料在眼皮表面滑动,洇湿的泪水很快如同午夜的残梦般被尽数吸收。
许娇河不愿看见明澹无能为力的视线,却无法阻碍他在自己耳畔继续道:“或许你提到的白发魔族真的是盗走娲皇像的罪魁祸首,可叶流裳已经为了一个错误的结果浪费不少时间……眼下若我再度贸然提起此事,而结果又是错误……今后莫说仙道魁首的位置,恐怕整个云衔宗都会无法在小洞天立足。”
“宗主,不愿意再相信我一次吗?”
许娇河的询问近乎气声,而话音未熄,她又被自己的天真刺得快要笑出声来。
相信与否,左边是一个许娇河的性命,右边则是整个云衔宗的安危。
有谁能够坚定地告诉明澹应该怎么选?
……他又怎么敢做出唯一选择之外的其他选择?
漫长的沉默尽头,明澹将手帕轻轻放置在许娇河的膝头。
他满含歉疚地低语道:“对不起。”
……
许娇河再睁开眼,她却是靠在冰凉地牢的墙头。
除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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