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江玉珣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他下意识弯腰捂住脚踝,同时定在原地去听隔壁有无动静。
方才进门的时候,江玉珣并没有注意后殿有没有亮灯。
……也不知道应长川现在在不在隔壁?
江玉珣屏住呼吸,默默地正在原地倒数十秒。
确定隔壁没有动静之后,这才缓缓地站直了身。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就在他打算将木几摆正,再去前方点灯的这一刻,熟悉的声音竟又一次穿透薄墙,传到了江玉珣的耳边:“爱卿怎么这个点才离开玄印监驻地?”
仙游宫的风吹草动,尽在应长川的掌握之中,江玉珣的动向当然也是。
……早已习惯这一点的他一点也不吃惊。
“回陛下的话,臣在同庄有梨他们讲前几日在折柔发生的事。”江玉珣一边说一边蹑手蹑脚地走到铜灯边,并将其点燃。
屋内瞬间亮了起来。
一时间烛火摇曳,照亮了柔软的壁毯。
仗着应长川看不到自己,江玉珣换好衣服后轻悄悄躺在了榻上,并将脸埋在被子里深深地嗅了一下。
——这被子是今天下午才晒过的,满是淡淡的暖香。
啧,桑公公还挺贴心。
“折柔?”应长川似乎对这个话题非常感兴趣,“爱卿都在折柔见到了什么。”
“臣等见到了小折柔王,”时间还早,江玉珣虽然已经侧躺在了床上,心中却无半点困意,“小折柔王傲慢无礼、狂妄自大,没有一点身为王的气概。”他的语气颇为不屑。
墙壁另一边,应长川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奏报,安静地听了起来。
同时伸出手去轻轻拨了拨已经过了花期的牡丹。
——汤一蒙的奏报内详细记录了一行人在折柔的所见所闻。
折柔王试图将大周士兵诱入蜃景一事,更是被一字不差地记录其中。
但应长川却想听江玉珣来讲。
“爱卿不怕他?”
开玩笑!我怎么会怕一个熊孩子?
“自然不怕,”听闻此言,躺下生出几分困意江玉珣瞬间睁大了眼睛,“小折柔王不过是窝里横罢了,当日我刚拆穿他的诡计,并提起‘折柔三王’的名号,他便立刻怂了下来。”
若他没看错,那小孩还在马背上抖了两下。
从隆冬到初春,早在离开昭都去往北地之前,江玉珣就习惯了时不时地和应长川隔着墙聊两句。
说到激动处,江玉珣甚至忍不住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何以见得?”
应长川这是不信?
江玉珣不由抱着膝盖回忆道:“我亲眼见到他面色难看……陛下有所不知,那日我们回到王庭后又过了两三炷香的时间,折柔王方才带着人回去,与头一回见面时嚣张跋扈的模样完全不同。”
回忆至此,他的语气不由有些激动。
江玉珣虽知道汤一蒙写了奏报,但并未看过奏报内容。
说到这里,他不由又补充了一句:“头回见面时,折柔王还想给我下马威。他骑着马便向王庭门口处冲,马蹄高高起扬,距我当时所在之处只有这么一点距离——”
江玉珣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比划了起来。
顿了一下方才想起,应长川并不在这间屋内,完全看不到自己的手势。
“约莫两尺不到的样子。”江玉珣再一次解释道。
说完,不由默默地攥紧了手心。
江玉珣就是被熊孩子一头撞倒古代来的。
一想到这里,他便不由恨得牙痒痒起来。
流云殿后殿内,应长川漫不经心地拿起花剪,修理起了牡丹的枝叶。
江玉珣的声音穿过薄薄的墙壁,清楚地传到了他耳边:“小折柔王才到我手肘那么高,就敢骑如此烈马,真是自信过度了。”
语毕,还不忘轻轻地咬了咬牙。
应长川忍不住跟着江玉珣一道笑了起来。
或许是还没到睡觉的时间点,又或许是江玉珣实在是太想找人狠狠地吐槽那名熊孩子,他的话忽然变得极格外多。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流云殿正殿的应长川忽然放下手中花剪。
他缓缓将目光落在墙壁上,末了状似随口问道:“爱卿不如过来说?”
天子的语气平时没什么两样。
然而就在说话间,他的手指却不由落在花枝之上。
等反应过来时,一瓣绿叶已在不知不觉间被他揉碎。
天子不由蹙眉,缓缓放下手中花叶。
江玉珣:“……”
这,这于情于理都不太好吧?
他的心中忽然生出一点点陌生的不自在感来。
按理来说,江玉珣应该保持君臣关系,义正词严地婉拒应长川才对。
但是他实在无法违背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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