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逗你的,因为穿警服,帅。”
出狱
号子里的人口流动速度比程兵想象中大很多。
这些日子,唯一没有变化的就是那个被铁笼保护起来的监视器。这只冷漠观世的独眼看着铁窗之外日月更替,看着电视节目不断迭代,看着勺子里洒出的肉汤给铁门留下新的痕迹,看着程兵的铺位从角落一点点前移,最终睡在原来红中的位置。
直到这天,监控中再次响起这位前刑侦支队长的名字。
“程兵。”
李管教的声音没有任何顿挫,依然带着一如既往的威严。
号子铁门打开,一件洗净的蓝色马甲送进来,两名警察紧随其后,递给程兵一支完全由塑料包装的一次性刮胡刀。
在警察的监管下,程兵对着盥洗池的镜子开始整理仪表。
突然,他听见旁边的犯人小声哼唱着什么。
金色盾牌/热血铸就/危难之处显身手/显身手。
正是《少年壮志不言愁》。
程兵笑骂道:“你还金色盾牌上了,你有热血吗?”
犯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都不知道这首歌叫什么,之前听你干活时候总哼哼。”
程兵愣住了,抹了一把脸,在那些表意识和潜意识交战的时刻,他唯一能听到的就是王大勇那中江话的口音,没想到自己还会不自觉哼唱这首代表着青年警察的歌曲。
程兵蓦地回忆起那次出警,一个名叫“小雨点”的听众为警察父亲点了这首歌。
他突然加快动作,更加仔细地把下巴周围每个毛孔都理净。
要见慧慧了。
刮胡子的过程中,程兵总能想起和慧慧生活的点点滴滴。那时他忙于案情,不修边幅,每次抱起慧慧和她贴脸,慧慧都咯咯笑着嫌扎。
现在,胡子没了,也不用再办案了。
“嘶。”
程兵吃痛一声,手上一松,刮胡刀掉在地上。
他心不在焉,手被划了个小口子。
警察马上拾起刮胡刀,又给程兵的伤口做了紧急处理,贴上一方小小的创口贴。
李管教示意警察先出铁门,给程兵几十秒最后的时间。
程兵回头,俯瞰躺在铺位上的嫌犯们,跟刚进来时相比,所有人都换了一茬,但每个人身上都能看到“过来人”的影子。这个睡在他旁边的嫌犯一直唯程兵马首是瞻,就如同当时的虎子和红中;而现在睡在角落的,跟阿哲一样不善言语,总被欺负,也对程兵也毕恭毕敬。
看到程兵回头,每个嫌犯都直起上半身,齐声叫了句:
“程队。”
程兵的嘴角欣慰地微扬,他摆摆手,还是那句话:“以后就叫程兵。”
“程队,我们相信你一定有好结果。”离他最近的嫌犯带头说,“你之前交代的事我们忘不了,拿到什么线索,等有机会了,一定想方设法告诉你,帮你忙我们心甘情愿。”
此时程兵已经走出铁门,只留下一个微驼的背影和一句随风飘散的话。
“你们出去之后好好活着,就是帮我最大的忙了。”
外面天气很好,天上一片云都没有,一定又是和平、安宁的一天。
阳光透着栅栏射到走廊上,“好好改造,重新做人”八个蓝底白字显得更加斑驳,程兵扫了一眼旁边电子日历上的日期。
今天对于台平的公安系统、媒体喉舌甚至市民百姓来说,都是个大日子。
市刑侦支队三大队原刑警程兵、蔡彬、马振坤、廖健和小徐在审讯过程中致王大勇死亡一案即将迎来判决,随后,几人将从各看守所分散移交至各监狱继续服刑。
之前号子里进来个文学青年,从阅览室借的书不是弗洛伊德就是马尔克斯,他曾经如此形容:“我们跟西方那个西西弗斯差不多,在这儿待到头,以为把石头推到了山顶,没成想,这只是千万次折磨中的第一次罢了。”
在号子里“推石头”的过程,将悬在程兵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完全抹除了。最初,程兵总一身冷汗地从噩梦中惊醒,他已记不清具体内容,只有来自梦境中的声音蔓延到现实中,在他耳边萦绕,“死刑”“死缓”“无期”,大多是这种颇为严重的宣判。
随时间流逝,尤其是在那次见过慧慧之后,这些梦境再也没有出现过。对于即将到来的审判结果,程兵完全处于漠然的状态,他告诉自己,不管判决结果如何都不再考虑上诉的事。他不因期待判少了几年而欣喜,也不因担忧判多了几年而内耗:之后要去哪里已经确定了,判多判少无非就是绕远路和抄近路的区别。
面前的管教和警察已经走远,程兵连忙加快脚步跟上。每天都要在走廊里来回跑操,程兵只觉得走廊很短,而今天的走廊似乎格外长,程兵甚至从走廊尽头品出了某种深邃莫测之感。
一瞬间,他猝然意识到——
深邃莫测的不是走廊,而是缥缈的未来。
不管是古老西方带有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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